李衾说完之后,才轻轻地将东淑放开,转身出门去了。
看着李衾出门,东淑忽然觉着浑身无力,她慢慢地挪后了几步,终于退到床边,缓缓坐下。
东淑没想到,事情竟是这样急转而下,自己成亲的日子,却是萧宪身处险境的时候,而她跟李衾两个,却因为此事几乎……彼此生了嫌隙。
东淑无法形容自己对于新帝的憎恶,她本以为自己重活一世,有很多东西都已经看破了,直到找回了记忆,才知道自己是何等的幼稚。
的确,她可以看破看透一些东西,可有一些,是她无法逾越、甚至到现在都没有办法面对的。
一想到那个,东淑甚至有一种想要自毁的冲动。
她本来是世间最骄傲的女子,却给人把那份骄傲一寸寸的凌迟至死,这比直接杀了她更加难以承受。
心突然疼了起来,东淑抬手握着胸前衣襟,手掌揉着那处,却没有办法将那份难以言喻的痛感压下去。
李衾把新人接了进府,转头就匆匆地进宫去了。
府内上下很快都知道了这件事。
一时之间众说纷纭,各种猜疑。
其实李衾出去之前曾同府内老太太以及太太们禀告过了,只说宫中有紧急大事,耽误不得。
如今府内长辈们商议了一阵儿,便叫两位少奶奶前去安慰坐陪,免得冷落了新人。
东淑才叫去了凤冠,卸了妆,又换了一身衣裳。
却听外头丫鬟道:“大奶奶跟二奶奶来了。”
东淑抬眸,便见两个人一左一右走了进来。
她缓缓站起身来,行礼:“见过大少奶奶,二奶奶。”
袁少奶奶笑道:“如今好歹已经进了门,也该改口了。”说着扶着东淑到了里间落座,问道:“有没有吃点儿东西?饿不饿?”
东淑便道:“多谢大嫂子,还并不饿。”
方氏在旁道:“也不知道宫内到底是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弄的新婚之日新郎官儿却跑了。”
东淑道:“本来按规矩这婚礼尚不能行呢,是皇上格外开恩,如今朝廷有事,三爷他自然也是责无旁贷。”
方氏笑道:“哟,这话说的……若不是知道你才嫁过来,还以为是老夫老妻了呢。”
东淑道:“是我一时失言,让二嫂子见笑了。”
方氏道:“这可不是失言,不过是知大体的好话罢了,这我还是能听出来的。而且你直言不讳的我倒喜欢,可知我最烦那些话表面一套背面一套的人了,咱们以后相处只怕还容易些。”
袁少奶奶在旁瞥了她一眼:“难得你这样夸赞人,若真的彼此妯娌和气,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方氏笑道:“怎么大奶奶觉着我们妯娌之间不和气吗?”
袁少奶奶似笑非笑道:“你今儿是怎么了,说话总像是带着刺儿。”
方氏道:“什么刺儿不刺儿的,你怕是多心了吧。”她便跟东淑道:“家里上下谁不知道,咱们大嫂子是最贤良的人,以后你在这府里长住着就知道了。”
袁少奶奶一笑,不置可否。
两人陪着坐了片刻,见天色不早,袁氏道:“你是新妇,今儿本该是洞房花烛夜,故而不必出去应规矩。可是看这般情形,今夜三爷恐怕未必会回来了……昨儿他似乎就是在宫内过的,倒是委屈你了。”
东淑道:“大嫂子放心,我自然知道轻重缓急,何况来日方长,倒是不必计较这片刻。”
袁氏笑说:“你果然懂事。既然如此,我们就先不打扰了。对了……你才来,未免有些不适应的地方,倘若这屋里缺些什么或者你要什么,只管跟他们说,若是那些丫头婆子不服管束,你能料理了最好,不愿理会的话就告诉我,我自帮你处置。”
东淑道:“多谢。”
于是两个人起身离开了新房。
东淑送别了两人,身心一阵疲惫。
她今儿起的绝早,且从早上开始就没怎么进食,此刻一整天了,却并不想吃东西。
忖度着李衾今夜只怕当真不会回来,自己又不必出去应酬,便又洗漱了一番,倒头安歇。
如此一来,却错乱复杂的做了好些奇怪的梦,时而梦见李衾跟自己要那道遗诏,时而是萧宪被皇帝逼迫,东淑便跟他求让他交出遗诏……
到最后,突然又出现李持酒的脸,脸上却是血痕满布,看着他说道:“姐姐,我要死了。”
东淑吓得惊醒过来,一时心惊肉跳的竟无法入睡。
撩起帘子往外看了眼,桌上的龙凤红烛已经烧了一半儿,窗户上还是暗蓝色的。
甘棠就睡在左手侧的小榻上,有两个丫鬟站在拨步床的外围,正也打盹。
东淑慢慢地放下帘子,却并不躺倒,只抱着膝盖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