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山河+番外(186)
风水轮流转。
花樊好心情的勾起了唇角,“男儿有泪不轻弹?一丝情意?惨笑离去?”
“世人惯会以讹传讹,”胡樾气鼓鼓的说,“我胡樾是那种人吗?!再说了……”
他恼羞成怒道:“明明是你先对我表的心意,要嫌弃也是我嫌弃你,怎又变成我是受气包了!”
“走了走了!”花樊的眼神看的胡樾脸越来越红,最后几乎落荒而逃,连茶都没喝完。
出了茶馆,花樊跟在胡樾身后,胡樾气呼呼的往外走,虽不回头,却一直听着动静。
身后的脚步声不急不慢,走过一个转角,胡樾没忍住,状似不经意的回头一看,却见人群熙熙攘攘,他扫视一圈,触到了无数双或好奇或羞涩的眼光,却始终没有看到自己想看到的。
人呢?
胡樾停下脚步,表情有些迷茫,“花樊?”
他往回走了几步,四处仔细的看了一整圈,又叫了一声,还是无人回应。
江南的街道,一到chūn季就是烟雨蒙蒙。青石板的路总是横着不少道裂痕,胡樾没注意,一脚踩上坏了一角的石板,溅起几滴水珠。
“别闹,多大人了,我可不想和你玩这种把戏。”胡樾脸上堆出一丝笑,又故意扬声道,“快出来,不然我可走了。”
无人应答。他又道:“我真的生气了。”
他说着便真的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后手腕忽然被人抓住。
胡樾猛然回头,就见花樊将一个油纸包塞到他的手里。
见他的表情不太对,花樊有些疑惑:“怎么了?”
“你刚才去哪里了?”胡樾低声问。
“突然想起朔舟提到过,这附近有一家糯米糕不错,便去买来给你。”花樊笑了笑,“尝尝?”
胡樾打开油纸包,里头果然躺着几个方方正正的糕点。胡樾拈起一个塞到嘴里,慢慢嚼着。
花樊正等着胡樾评价,就听胡樾小声道:“你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他抬头看向花樊:“我以为你不见了。”
花樊愣了一下,又听胡樾道:“不过看在这糕点不错的份上,我原谅你了。”
这事微不足道,不过是两个人之间的一个小插曲。
至于之后,无论是江南大街小巷都在传的“江南王当街哄平远侯”,还是某糕点铺老板津津乐道的“江南王亲自为平远侯买点心”,都不是他们所能预料到的了。
尤桓
第一次见到花晋时,他还是瘦瘦小小的一个孩子。
其实真算下来,他并不比胡樾花樊小多少,只是个头上却差的有点多。若说京城的那群孩子是粉雕玉琢金镶银砌,他便是塞外生长的胡杨。
细弱,瘦削,然而不屈不挠,用尽全力汲取每一分养分,整个生命野蛮而直白。
前些日子买的羊肉都已经吃完了,他当时正饿的两眼昏花,脑子里思索怎么样能再赚些钱。
半月前他跟着城里的叔叔们出了趟门,一路帮着理货赶驴,一去十天,赚了一小笔钱。
他花了一半钱买口粮,剩下的买了只小羊羔,想着放家里养养,等大了卖出去又能赚一些。
谁知昨晚风太大,羊棚的柱子被刮翻,等尤桓听到动静抹黑出门查看时,整个羊棚已经七零八落,破破烂烂的柱子躺了一地。
羊没了。
一只羊对他来说实在算得上贵重物件,更何况他的钱已经花光,若是羊就这么丢了,后面的日子又得怎么过?
就这样,这么个不大点儿的小人,披着整个天空的星辰和风沙,咬着牙踏出家门,带着不找到羊就不回头的决心,毅然决然,脚步坚定。
世间事若都能完满,人便也不会一直抱着期待不放手。
倒霉总是比幸运来的早、跑得快、缠得紧。于是,幸运无论怎样紧握都容易逃走,苦难却不管多努力挣扎也摆脱不得。
几个时辰后,他披着千里朝霞万顷日光,带着满身的尘土和疲惫,回到了破旧的屋子。
他终究还是没有寻回自己的羊。
走了近一夜,又累又困,他顾不得别的,喝下一大杯凉水便往chuáng上倒去。
困倦拖着他坠向黑暗,可饥饿却吊着不让他解脱。两头互相拉扯神经,他只觉得从太阳xué一直到胃都在疼,火烧一样。
累到极致又无法安眠,他的脑子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起来,闪过无数人、无数事,走马灯一般,始终也没有着落,只是一直想,不受控制的想,像是在承受某种酷刑。
或许过几天自己就要死了吧,他想。或许明天,或许后天,又或许等他这一觉睡下就再也起不来。
他一想到死亡,心里就仿佛解脱一般,但同时又难以自持的生出愤怒和厌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