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山河+番外(169)
“一生荣华富贵,也够了。”眼前的人虽并非血亲,却是自己亲自抚养长大。太后的眼中带了些慈爱,“你们年轻人尚且不贪生,我都已经这把年纪了,若是竟然怕死,岂不笑话。”
花晚浓笑了笑,重新面对大门,像是再等待什么。没过一会儿,门被一双手推开,花晚浓定睛一看,却忽然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胡樾?!你怎在此处?”
胡樾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察觉到不对劲,这才发现自己手中还握着把已经磕坏了刃的剑。
他随手往地上一扔。那剑柄上布满了混合着灰尘的血,胡樾用了这些时候,掌心也变得黏黏腻腻一塌糊涂,难受的紧。
他攥紧手心复又张开,并未回答花晚浓的问题,只道:“我守在这里,胡人进不来的,二位可以放会儿心了。”
太后眼神复杂,动了动嘴角,开口:“你怎么能到这里来?”
胡樾席地而坐,偏头看向太后,道:“我知道你恨我。”
太后胸口起伏,牙根咬紧。
“我若说不是我做的,您也不会信。”他环顾四周,神色一顿,忽然道,“容妃呢?”
太后怒道:“你还有脸提她?!”
胡樾没有回应太后,只从地上站了起来。或许是地太滑,他站起来后一歪,踉跄了一步才站稳。
抬手唤来方才那位士兵,胡樾轻声道:“你现在去一趟容妃那里,看看她还在不在。若是没有人了就立刻回来,若是她还在,就悄悄的看住她,别让她到处乱走。”
那士兵看了他一眼,道:“是。”
“一切小心。”胡樾垂下眼睫,“若是她那里有胡人出现,别硬拼,实在不行就直接回来。”
士兵隐约猜到了什么,他不敢多问,只是领命,悄悄离去。
胡樾的声音虽小,但殿上的那两位还是能够听的分明。太后冷笑道:“你还在玩什么把戏?”
胡樾舒了口气,转身面对她们。
“最后一次见到陛下时,他和我说了许多。说到他年少时与我父亲是多么的要好投契。他很怀念。只是时光不倒流,有些事终究是回不去了。”他低低的咳了几声,“今夜一过,真相必然大白。我死尚不足惜,只是此时太过重大……”
殿门被砰的一下推开,娴妃满脸泪水怒目而视:“亲眼所见,你还要狡辩不成?”
“您怎么来了?!”花晚浓一下站起来,“不是派人护送您出宫了吗?”
“走什么?没必要。”她平时温声细语,此时忽的硬气起来,胡樾才惊觉她也曾是将门嫡女,更是秋杪与秋瑶的母妃。
儿女身上总是带着父母的影子。一双儿女如此烈性肆意,娴妃的真实秉性也可窥见一二。
胡樾迎上娴妃的目光,叹了口气,将方才的话说完:“我只是不想让各位恨错人。”
娴妃定定的看着他,终是错开眼,走到太后身边坐下。
殿上一时静的吓人,胡樾走到梁柱便靠着,对身边士兵说:“帮我找把能用的剑。”
士兵出门,不一会儿返回殿中,手里拿着一把失了鞘的剑。
这剑上还有血,已经有些凝固了,这士兵在衣袖上擦了擦才递给胡樾:“将军。”
剑刃上的血迹已经擦不尽。胡樾低头看着些微卷起的剑刃,低声道:“谢谢。”
宫城,南门口,积尸如山。
胡人与梁人将宽阔的宫门堵死。战事焦灼,一方想向前推进长驱直入却被绊住脚步,一方想将人赶出门外却也力不从心。
花樊张弓,手指夹着三根箭,嗖的一阵破空声,对面三人应声倒地。
莫托满身鲜血眼神yīn鸷,犹如地狱修罗。他转头看向花樊,眼神轻蔑:“又来了一个送死的。”
花樊连余光都吝啬于他,只遥遥与邓扩对视一眼。
邓扩微有诧异,但也只是略一点头,便又各自对敌,并不分心。
花樊心中计算,又是多箭连发。那箭一根接着一根,越来越靠近莫托。
莫托反手勾起身后铁弓,搭上箭,直直的指向花樊。
花樊手指擦过箭的尾羽,依旧是那副无悲无喜的模样,手臂稳的如同铁铸。
莫托四周的胡人只听得一阵破空声,仿佛撕裂了空气一般,让人情不自禁的屏住呼吸。
短短的一瞬时光似乎被无限放慢,甚至连其他人都不由自主的放缓了动作。这一支铁箭带着万钧之势,如同一只饿láng扑来,直要将人撕碎。
花樊唇角紧抿。手中弓弦尤在微颤,那边却已分出胜负。
第一支。
箭的翎羽整齐细密,在空中时并无一丝颤抖。叮的一声,尖刃jiāo锋,通身铁铸的方向偏转,细长的却已显出颓势,向地面直直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