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暴君的小哭包(穿书)(5)
阿礼一惊,正要去扶,常年御前伺候的何公公却反应更快。
他伸手扶住那清瘦少年,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五殿下,您何苦如此。”
归衡垂下眼睛,没有说话。
何公公觑了他片刻,摇头叹气:“陛下说了,今儿是您的生辰,轮不着旁人沾光。但您要是想做些什么,陛下今日,也不会苛责……”
这、这是允了?
阿礼慢慢张大眼睛。
归衡冰塑似的面庞终于缓缓展开一个浅淡的笑容,他咳了两声,低头道谢:“咳、咳……谢过何公公。”
何公公不敢受皇子一谢,连忙回礼。
归衡却不在意。他只对着面前紧闭的宫阙深深叩首,道一声“儿臣告退”,旋即站起转身,毫不犹豫走向某个方向。
阿礼一愣,连忙也爬起来,跟在他身后,急急忙忙地撑开伞。
归衡大步流星走在暴雨中,每一步都溅起无数雨水,一双深瞳亮如鬼火。
*
阿礼万万想不到,好不容易求得了皇帝允许,竟然又被拦在了暄妍殿外头。
暄妍殿是归衡生母妍贵人的居所。十年前妍贵人被皇帝下令禁足,幽闭不出,这暄妍殿逐渐也变成了宫中最为荒凉僻静之地,平日鲜少有人踏足,不是冷宫,胜似冷宫。
“妍贵人!”阿礼看着自家主子渐渐沉下去的脸色,着急地敲门,“不是旁人,是殿下来看您了!今天是五殿下的生辰,方才已经求了皇上,必定不会怪罪,求您开开门,见殿下一面吧!”
阿礼将门锤的咚咚响,门内却仿佛无人居住,没有一丝响应。
阿礼又急又气,不敢回头看归衡脸色,只能更用力地锤门。
他的手突然被人一把拨开。
那双苍白的手沾着雨水,极其冰凉,极其有力。
“我来。”
*
暄妍殿内采光本就不好,下了大雨,屋子里更是一片黑乎乎。正厅的屋檐上个月就坏了,无人修补,邱嬷嬷只好端盆接着水。
妍贵人正病恹恹地歪坐在廊下。迎着阴翳的日光看去,她那空洞的瞳眸竟然是极浅的紫色,朦胧缥缈,如同浸在葡萄汁里的烟水晶。
她呆呆地看着那盆水。雨一滴滴落入盆内,激起一圈圈涟漪,如同正在被人用力敲打的殿门,一声声砸着她的心。
过了很长时间,敲门声终于停了。
妍贵人长睫一颤,一滴眼泪沿着苍白脸颊落下来。
从入宫就跟着她的嬷嬷邱氏叹了口气,拿帕子给她沾去:“雨太大了,殿下还是早些回去才好,免得……”
话音未落,敲门声再度响起。
同之前毫无章法的乱锤乱砸不同 ,这笃笃几声扣响不疾不徐,透着某种难以动摇的决心和耐力,似乎在告诉门后听着的人,无论如何,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妍贵人浑身一颤,她绝望地低下头,握住邱嬷嬷的手臂放声大哭。
*
归衡不知敲了多久,殿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邱嬷嬷饱经风霜的脸,眼角虽还噙着泪,一看到他就忍不住笑起来。
阿礼见到她,喜不自胜,忙不迭地说着什么。
归衡却浑不在意。
他只是越过邱嬷嬷,深深地看向院内。
哪怕只是一个背影、一片衣角……
可他终究什么也没看到。
半晌,归衡自嘲地扯了扯唇角,回过身。
“邱嬷嬷。”
“殿下安好。”邱嬷嬷一手打着伞,忙伸长了要替归衡挡雨。归衡伸手挡了一下,她没有坚持,只慈爱地看着归衡,甚至上下打量,眼神近乎失礼。
五殿下竟已这么高了。
归衡唇角微掀,看向她手中抱着的暗玉紫色大氅:“嬷嬷,这是?”
“这是妍贵人给您做的。”邱嬷嬷将大氅递给阿礼,抬眼看归衡,叹了口气。“贵人一直记挂着您。她不肯见您,是为了您好,还请殿下原宥。”
原宥。
归衡在心里咀嚼这两个字,缓缓抬起与其母如出一辙的疏朗长睫:“嬷嬷,母妃眼睛不好,还做了这样的大衣裳,可是……独居寂寞?”
邱嬷嬷眼中酸涩,低声道:“寂不寂寞的,过了十年,也早习惯了。贵人记着今日是殿下生辰,本来说绣条帕子的,又说今年天气比往年冷,怕殿下冻着,到底熬了几个夜给您做了这件大氅……”
“还请殿下,务必珍重。”
阿礼手中忽然一紧,是归衡从他手中拿走了衣裳。
少年浑身湿透,腰背却极其挺拔,缓缓地抱紧大氅:“多谢嬷嬷。”
他嘴上在谢邱嬷嬷,目光却停留在她的身后。
邱嬷嬷看着他苍白的面容,叹了口气,行了礼回过身去。
门关上了。
归衡仍旧静静站在暄妍殿门口,似乎想要透过紧闭的大门,看到那个已经十年未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