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因病娇避趋之(9)
皎皎虽说不慌,但心里也略微后怕起来。
若是早见到皇帝这般样貌,她拒绝入宫的话,便是嫌弃皇帝石锤了,凭你有什么天长海阔的抱负,也免不了一个欺君罔上之罪。
“刘公公,传朕的旨意,去吏部请告身之印,封布衣女何皎皎为京畿府尹,正四品。”
皇帝再踱步至金何夕面前,只冷冷斜视于她:“布衣女金何夕,便送去东宫,赏给太子吧。”
“嗻。”
……
出了殿门,过了玉石桥,何皎皎便拉着金何夕发问起来:“你为何果断要进宫?”
金何夕面色平静,只微微一笑,像是拈着莲花,悟透了箴言的佛陀。
何皎皎便没有再盘诘逼问,难不成这金何夕也遇了一个乞丐,告知他命定良缘在宫里?
皎皎见金何夕眼中希冀,似有泪光:“皎皎,人各有命,天命不可违也,你多保重吧。”
第5章初代寒光照铁衣
分别之后,何皎皎将皇帝赐予的二百两银票,和盖着尚书吏部官印的委任状,仔细塞进衣襟,便孤身离开行宫。
十五日后,她才可以去京畿衙门走马上任,在这之前,何皎皎先住在京都城的一处御赐的宅院里。
宅院中早已备至了一众丫鬟小厮,还配了一个管家名唤常发,这都是皇后的懿旨恩赐,还有众多绫罗什锦,不能备述。
皎皎下令所有人等,不得进入她的卧室。她匆匆来到正堂卧房推开门,果不其然是她的实验室。
大体老师,好久不见,甚至想念。
何皎皎这一夜睡的极安稳,比起满堂绮绣、四壁绫罗,她更适应自己极简主义的实验室。
这一夜躺在实验台上,她在杏花虚影里,梦见了狐狸公子。
公子带着面具,坐在一颗杏树下,正细细描摹着一幅工笔画卷。
可是,越想凝眸细看,他的面貌越是模糊起来,似乎梦中有别的梦魇,抑或是食梦的怪物,渐渐将这美丽的幻象蚕食吞噬了。
原来即使在梦中,也极度自律,不能动情。
毕竟对于别人来说,心中有了情,有了挂念,便会变得坚强。但何皎皎的信条是,心中无爱,才能无所畏惧,所向披靡。
晨起洗脸时,皎皎凝视着自己的六个黑十字指甲。
那老乞丐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说“死劫度不过,你便回去了。”后面又隐隐听见那乞丐说,回到来时的那一瞬间云云。
回去哪里?来处只有一个,那便是现代社会爆炸的实验室。
为了防止死劫度不过“回去”了,又恰巧回到爆炸那一刻,何皎皎在实验室中翻找出手术用的高温□□,又用常发寻来的一些生铁,烧砸几日,造出了一幅铁衣。
若在临死绝气前穿上这铁衣,回到现代那一刹,便挡得住实验室的爆炸了。
铁衣虽丑陋,起个风雅名字?
就叫寒光照铁衣吧。
一众管家下人,见这女家主行动诡异,常背着一个木箱,也不好问些什么,只叽叽咯咯背地里议论着。
这一日,日头正好,何皎皎背上“寒光照铁衣”,英姿束发,一身素衣皂袍,决定去平安都的街市转转,买办一些上任的用物。
东边是畜市,皎皎选中了一匹奶杏色白鬃毛小矮马,尽管马倌儿极力谏劝,这马长不大,比不得威风的高头大马。
皎皎还是买下了它,唤它暖暖,权当是个宠物,毕竟自己已经备有御赐车马了。
何皎皎牵着暖暖,来到了北面的齐年大街。
一路上听着百姓闲谈,这齐年大街上竟然不卖别的,只卖人。
人牙子遍地,还都是官牙子,卖的大都是些犯罪抄家的下人女眷。
何皎皎只见前面乌压压一团人群,呜呜喳喳地议论着。
“这就是沈尚书的儿子沈寒,可怜见儿的!”
“是啊,都传沈寒是不露面的风流才子,怎么变这幅落魄样儿了。”
“七月八日沈家就抄家了,你才知道!这贵公子,如今竟要卖给那些老富婆当面首了,啧啧……”
面首,俗称男宠,《物美实录》有记载,富庶人家的寡女孤妇,最喜买些面首作风月之伴。
何皎皎只是奇异这盛朝民风奇特,果然凭你是男是女,有钱就能为所欲为。
奋力挤开人群的皎皎,只见街边铁栓子上,锁着一个蓬头乱发的男子。
男子侧坐在地,枷杻缠身,手上的粗铁链连着栓子。
他脸上污脏,衣衫不整,却也见他哀哀的桃花媚眼,颓糜中带着些许看淡了的轻狂。
这眉眼,是他吗?小狐狸公子?
何皎皎牵着暖暖走上前去,面对着那男子,蹲身直言:“敢问这位公子,七夕那晚,可曾去过曲水流觞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