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因病娇避趋之(18)
只见一农妇身着朴素衣裙,低着头颤巍巍走进堂中,依依跪了下来。
何皎皎将惊堂木一拍,道喝一声:“堂下何人?所为何事?”
只见堂下跪着的妇人,咿咿呜呜地,哭成了一个泪人:“禀告大人,民女乃京郊南桥人士,我家夫君梁大光,被人给……害死了……还请大人为民女做主啊!”
那妇人说罢,照地“咚咚咚”猛磕了三个响头,又嚎啕起来。
满堂衙役,听说“梁大光”死了,大都吃了一惊,左顾右盼,窃窃私语起来。
这妇人所在的京郊南桥,是皇家专用菜蔬供给地,是平安都城围内唯一存在的田园风光处。
何皎皎受不了公堂上你一言我一语的散漫气象,便将惊堂木一敲,令众衙役安静下来:“你家夫君如今尸首何在,有无挪动?”
那妇人慌忙答道:“还在家中,门窗已锁,未曾有人动过。”
幸好,案发现场没有被破坏。何皎皎又问了些案发细节,那妇人一一作答,不在话下。
“本官即刻启程,去往案发之地。”何皎皎便朝着为首的衙役发问:“衙门中可有仵作,若有,请他来和本官一同过去验尸。”
那个衙役登时慌了神,面露难色:“大……大人,您有所不知,这死者梁大光,便是本府衙唯一的仵作啊。”
……
既然死者就是验尸官,何皎皎只好亲自上阵去验尸了。
那妇人哭着哭着竟背过气去了,案情无法再细审下去,皎皎命衙役将梁大光的妻子好生照管,次日再审。
她又在府衙中翻找出了梁大光的档案,细细看过了生平。
这个梁大光,不仅做事严谨,验尸极细,又极爱考究天文历法和地理测绘,喜欢记录太阳的方位,还改进过壶漏、圭表。
可惜他在熟人眼里,就是个白天跟着日头跑,晚上追着月亮瞧的痴呆。
何皎皎只道太可惜了,如果梁大光还在,一定和她这个科研狗惺惺相惜。
去往命案现场验尸时,皎皎只命一人同往便可,那衙役头目便吆喝着:“武力高强可保护大人的,向前一步。”
沈寒还未等那衙役说完,便速速一步跨了出去:“何大人,小的练过些防身术,保护大人乃小的分内之事,义不容辞。”
马车驶过街巷前往京郊南桥,一路上染起滚滚黄尘。
沈寒驾着马车,何皎皎坐在车中,朝着车外那人低声暗问:“说吧,为什么要到衙门来。家里装不下你了?”
沈寒只勾唇一笑,扬起马鞭赶着骏马:“我病都好了,菩萨姐姐你也没把我撵走,总不能在你家府里吃白饭吧。”
何皎皎在车中翻看着梁大光从前记录的案卷,心不在焉地回:“哟,怎么,想给自己赎身了?”
马车在京郊的泥路上晃晃荡荡,压出了官车才有的优美车辙印花来。
沈寒半晌不语,又突然笑叹道:“赎身?姐姐想多了,我如今不过是个奴籍废人。”
“那又如何。”
其实何皎皎心中深知,除非当今圣上亲自更改籍贯,否则沈寒永远都是奴籍,既是奴籍,世间所有的科举为官,受雇生财的门路,就都与他无关了。
“那便跟定你了,嘿,谁若伤你,我定叫他折骨断筋。”沈寒这语气夹带着奶声奶气的骄傲。
何皎皎听了这句,想起他那天当街“黑化”散发的阴森可怖之气。
仿若他原本娇柔贵雅的三魂七魄,被另一个嗜杀的邪魔替换掉了,像两个人只住在一副身子里,不启动某个机关,邪魔的灵魂便不会暴走更替,出来杀戮。
皎皎上卷宗,向前探身掀开了车帘说道:“小兄弟,这么喜欢当街卸人手臂,你这等泼魔,竟然还晕血怕黑?”
马车很快来到了南桥的一处田庄宅院,这里便是梁大光的家了。
此时暮色已晚,鸟兽无踪。何皎皎提着灯笼,屏气敛息着走进院子,沈寒也提着盏灯笼,只紧紧跟在后面。
何皎皎在院中四处走着,“我先在外面观察院落布局,你进去东厢房点起灯来,勿碰房内所有器具,包括尸首。”
沈寒虽未面露惧色,声音却气息渐弱:“那尸……尸首在东厢房内?”
何皎皎眉眼间没有半点心慌害怕,她见沈寒的神情,就知道他不敢过去了:“梁大光是个好人,我们帮他捉拿真凶,他在天有灵,只会护佑我们。”
沈寒便一鼓作气,提灯推开了东厢房。
何皎皎查探了院落,未有奇异之处,只是这梁大光的邻居,和他家是用长满利刺的荆条隔离开来的,像是邻里间并不融洽。
待何皎皎进入东厢房门,却见灯没有点上,黑漆漆地一片。她提着灯笼往前一照,却见砖地上竟躺了两具……不,一具是梁大光的尸体,另一个,却是面无血色的沈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