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瓷(67)
原来他随身携带着利器,刚才已经悄悄割断了绳子,只等人靠近便出其不意伤人作乱,再趁机逃走。
叶令荨第一个追了出去,唐念锦只来得及和她说一句小心。
伙计连忙上前询问陆宴有无受伤,陆宴揉了揉手腕,沉默地摇摇头。
唐念锦却低声自语:“他为什么要等陆宴靠近了才出手呢……先前明明我离得更近才是。”
——
陆丰成完全是忍着痛一路朝偏远的地方走,这路狭窄,夜里又无行人。只有淡淡的月光洒在石板路上,阴风阵阵,显得有些骇人。
他一路踉跄地跑了许久,换了好几个巷子,却还是能远远听见叶令荨的呵斥追赶声,只得遁入旁边一个堆放垃圾的小巷子,扯过几个破篓遮挡住自己。还好冬日温度较低,垃圾的味道尚能忍受,他一手捂着嘴,防止自己因为伤口牵扯发出声响,另一手将垃圾扒开一个口子,小心翼翼观察外面的情况。
哒哒哒。
有人靠近的脚步声。
陆丰成屏住了呼吸,只见一个黑影越来越近,终于能看的清晰了一些,不是叶令荨的白裙,他松了口气,是个男子。
来人停在他面前,声音从顶上传来,显得冷漠又熟悉:“失败了?”
陆丰成听见这句话,才松开手,扒开顶端的垃圾:“你怎么才来,嘶——你不知道叶家那个小娘子,动起手来真能要人命。”
又把手里沾着自己吐出来血的刀子给对方看了看:“我可是动手了的,只是那小子太厉害,反应又快。哎!我答应你的事情全都去做了,只是没想到……陆宴那么厉害,运气又好,咳咳,彭城我是不能呆了,他们见到我一定会送我去报官的。我听说陆宴身边那个小姑娘的爹是知县,和温王走的又近,你们若是不想被发现,最好……”
话还未说完,那人便伸手拿起陆丰成手里的刀子:“你说的对。”
他忽然弯腰挥手,锋利的刀刃划开陆丰成脆弱的咽喉。陆丰成一手捂着喉咙,瞪大眼睛指着他:“你……”
喉咙还在不断冒血,但人很快便垂下了手臂,侧头倒在垃圾里。
男子将匕首放在陆丰成的手里,“死人是最安全,也是最能一劳永逸保守秘密的方法。”
——
叶令荨追了好几条街,谁知道那小子聪明,专往想不到的地方钻,不一会她就跟丢了人。又在街上四处找了许久,也一无所获。只能悻悻回到铺子里,将情况和两人说了,“你们今后行事千万要小心,下次再遇到陆丰成,一定不能轻易放过他!一肚子坏水的家伙!”
唐念锦点点头,送走了叶令荨,伙计也都走的差不多了,正准备关门灭灯,却看见陆宴还站在她身后。灯影跳动,映照在他沉默好看的脸上,睫毛投下的阴影令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唐念锦问他:“你还不回去?”
“这几日我住铺子里。”他说。
唐念锦惊了:“铺子里只有两间房,一、一个床啊。”
陆宴饶过她去了院子里,“明日让他们将东西送来就是,今晚我睡外间。”
唐念锦瞧见他的背影,无奈摇摇头:“这人还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她也知道陆宴是担心自己,如今她一个人住在彭家的铺子里,若是夜里在遇见和陆丰成一样的歹人,会很危险。更何况现在除了陈财之后,还有陈进在背后捣鬼。原本以为他们只会在生意上对付人,没想到还使了这些下三滥的法子。
陆丰成没被抓到,保不齐他走投无路之后还会做出别的极端事情来。
只是要委屈陆家的小少爷,睡她外间冰冷的桌椅。
忙完所有的事情已经到了深夜,唐念锦进屋之后,瞧见陆宴将两个桌子拼在一起,虽然铺子里只有一张床,但床被却是足够的。他将垫子铺在桌上,见唐念锦进来,只抬头看了她一眼,未说什么。
她道了一句晚安,进了里屋,吹灭蜡烛上床睡了。
也不知是不是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太多,这一觉睡得不太安稳。梦里交错着陆家和唐家人的脸,还有这具身体原本的生母,但唐念锦生母去世时她还太小,即便在梦里也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梦里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她便哭的满脸都是泪,最后牵着生母的手,一步一步走到白茫茫的迷雾中去。
直到醒过来时,梦里那种解脱的感觉依旧清晰,她怔然地看着外面的夜色,月儿高悬,静悄悄的。从窗户可以看见外面老树的剪影,摸了摸自己的脸,触手冰冷,全是咸咸的泪水。
也许这个梦境里的她,就是原本这具身体的灵魂吧。对于原来的唐念锦来说,从山崖上摔下去那一次就已经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