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真情实感地追过。
她粗鲁地接过篮子:
“哭什么哭?还不快走?!”
“……哦。”
娜塔西似是不信,她这么简单放过她了,抬起头看了她几次,才擦擦眼泪、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灰色的裙子裹住少女纤细瘦弱的身体,让她看起来像只灰扑扑的可怜巴巴的老鼠。
柳余面无表情地看着,直到那灰色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又再等了几分钟,确定附近不会有人过来,才一矮身,钻进了火焰般的灌木丛里。
沿着灌木丛七歪八绕,对比着书中情节,找了将近十分钟,才找到那个隐蔽的假山洞——
说是洞,其实就只是一个陷进去的小口子。
口子不深,里面黑黢黢一片,能听到隐隐的滴水声。
柳余才迈进去一步,就被地上的东西给绊倒了。
冷冰冰,软乎乎啊不,硬邦邦……
柳余意识到什么,把惊呼咽了回去。
伸手翻了翻,终于从掉在地上的篮子里找到了一块“火擦”,一团果冻样的东西,轻轻一捏,一簇幽蓝色的火焰冒了出来。
黑暗如潮水一般褪去。
流动的细碎的光影里,那绊倒她的东西,终于朝她显示出了惊心动魄的残酷魅力。
那是个精灵般的少年,她此生从未见过有比这更出色、更完美的存在——
此后也不会再有。
他双目紧闭,苍白而无力地躺在一团血色之中,柳余的视线,从他挺拔的鼻梁、削薄的唇角一路往下,直到及腰的银发才停住。
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段话:
“娜塔西从未见过比这更完美的人,她痴痴地看着,少年的容颜如奥林匹斯山最圣洁的白雪,少年的鼻梁似安迪山脉最挺拔的山峰,最让人着迷的,却是那头银色的长发,在光下如银河般静静流淌。他仿佛将一整个星河披在了身上……娜塔西在一刹那就爱上了他。什么王子、公爵,都不及眼前人一根小指头。”
极致的美色,等同于鸦片。
柳余当然不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丫头,可也被这举世难寻的美给惊得呆了一呆——
目不转睛地看了会,才将视线艰难地拔出,还漫不经心地想:
他怎么还不醒?
明明灰姑娘一来,他就醒了的。
少年并未聆听到她的心声,依旧一动不动地躺着,脸色因失血过度,显出死人般的苍白。
柳余却注意到,他一只手摊开,里面空无一物,另一只手蜷缩着、紧握成拳,放在身侧——
现在需要确定的是,那只拳头里没有另外一只金色鸢尾花。如果有,趁他醒来之前拿走。
少年的眼皮动了动,眼看要睁开来。
“噢,天哪,天哪,怎么会……”情急之下,柳余尖叫着扑了过去,身体精准地砸到那只胳膊,“您、您……还好吗?”
少年闷哼一声,眼睛彻底睁了开来。
褐色的血液凝固在他苍白的眼睑,被剜去眼珠的两个窟窿正对着柳余,渗人而可怖,可又因那侬丽绝美的五官,显出一股绮艳来。
柳余控制住发散的心神,连忙“手忙脚乱”地站起,没站稳,一个屁股蹲,又砸了下来,这回直接砸到了他的拳头上。
拳头松了开来。
少年脸白得像是不小心又去世了一回。
“抱歉,抱歉……”
她口不对心地站直身体,拎起裙摆时,一颗圆溜溜的水晶琉璃珠滚了出来,
它的色泽,比她曾见过的纯度最高的钻石更纯净更璀璨,柳余注意到的,却是当它滚过地上的血液时,未曾沾惹上一分一毫,就好似周围裹着一层薄膜,将她彻底与外界所有的污浊隔离。
没有鸢尾花。
出现的,却是一颗琉璃珠。
柳余若有所思地捡起,冰冷的触感从指间一路往上,几乎要将心脏都给冻结。
她突然福至心灵地想起,书中确实有这么颗珠子,只是出现在小说的后半段,娜塔西故地重游,在当日救下盖亚的山洞捡到了这么颗琉璃珠,还误打误撞地打开了。
对,里面是记忆,光明神盖亚的记忆。
“没关系。”
少年用双手撑地,尝试着坐起。
衣料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柳余这才记起正事,踉跄着过去:
“抱歉,我太粗鲁了……你有没有事?”
少女软糯的声音里藏满了不知所措和惶恐不安,她惊呼了一声:
“噢,光明神在上,是哪位黑心肝的如此对你……你的眼睛……”
她像是说不下去,小声啜泣起来。
一颗颗滚烫的泪珠落到了少年身上,他茫然地半撑着,鼻尖仿佛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蔷薇花香。
“你是谁?”
他问。
一道优雅的、带着独特韵律的、比吟游诗人更优美的声音在柳余耳边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