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咚——”
……
钟声连绵不绝,响彻天地。
提着油灯的男孩和棕眼少年呆呆地看向窗外,他们的脸上突然绽放出欣喜,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地匍匐下去。
“神,是神!”
“是神回归了!”
“是神回归了……”
他们长久地趴伏,身体激动地颤抖,像是在哭。
柳余则看向窗外。
窗外的天黑漆漆的,像是被一块黑色的幕布遮住,一点光都透不进来。
所以……
地狱里也会有神吗?
她莫名地看着哭成一团的兄弟,手肘一撑硬板床,坐了起来。身体有些沉,被洞穿的地方还残留着微微的麻痒感,不剧烈。
白裙纤尘不染,她注视了会裙摆,白底上的金色鸢尾花栩栩如生。
她狠狠捏了自己一把:疼。
她没死?
地上的兄弟似乎察觉她的动静,转过头来,脸上还残留着泪,他们欣喜地道:“你听见了吗?是钟声,钟声……”
“钟声?”
柳余重复了一句。
“是的!钟声!吟游诗人说过, 当钟声响起,神将再一次降临大地……神没有抛弃我们!光明终将回来,我们不会永远在黑暗中沉沦……”
柳余发现,她有点听不懂了。
“你们在说什么?”
她也注意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太黑了。
即使是月亮被乌云遮住的夜晚,还是能依稀看到一点光,可这个世界……除了小男孩手里提着的油灯,光像是根本就不存在,它被黑暗吞噬了。
“一个月前,天就再也没有亮起来过。”叫莫里的少年哀伤地道,“光明从这个世界上永远地消失了……”
“是的,世界都乱了套……”小男孩转过头来,“母亲和父亲出去就再没回来过,他们一定是被黑暗带走了……”
而在转头看到那屋中突然站起的少女时,眼睛睁得更大。
“莫里哥哥,”他拍拍莫里,“你看她……她像不像城池中央那座、那座……”
莫里的眼睛也睁大了。
雕像和真人是有区别的。
在黑暗笼罩大地、光明杳然无踪时,城池中央属于光明神的石像轰然倒塌,无数碎石崩裂,而与此同时,另一座雕像升起……
那雕像有卷曲的长发,有明媚的眼睛,穿着一条鱼尾一样的长裙,发间是一朵四瓣的小花,手中是缠绕的丝线……她俯瞰大地,悲悯众生。
而当那幽幽的烛火照亮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时,雕像和他救回的少女重合了……
那少女微微蹙着眉:
“你救了我?”
莫里愣愣地点头,又摇头:
“三天前,我、我在路上捡了你,怕你被野兽吃掉就带了回来。”
“天已经一个月没有亮了?”
“是、是的。”
莫里看着那少女下了床,踱步到窗前,那与整个破屋都截然不同的华丽衣裙被风吹起,少女回过头来:
“那,这又是哪个世界?”
“纳、纳撒尼尔。”
“纳撒尼尔啊……”她用华丽的语调,说了一句莫里听不懂的话,而后,整个人就从窗户飞了出去。
风吹起她飘摇的裙摆,整个天地都是一片乌压压的黑,这黑似乎能吞噬所有的光,可她却被包裹在一团蓝色的迷雾里,黑暗与她泾渭分明,互不侵犯。
莫里下意识追出去,当跨出门槛时,脚又缩了回去:
“你……”
“回去吧。”少女说了一句,就转头往外,她的目光似乎穿过重重黑雾,看到遥不可及的远方,“不论如何……希望永远都在。”
“莫里哥哥!”
屋里的弟弟叫了一声,“您别出去!”
他听起来害怕极了。
莫里紧张地动了动喉咙:“您、您是谁?您……是新的神吗?”
半空的少女突然回头,朝他嫣然一笑,那笑明媚如春天,却又疏冷如荒原。
“作为你救我的回报,好心人,”她说,“祝福你,永远好运。”
一道蓝色的朦胧的光落到莫里的头顶,他像沐浴在一汪温泉里,下意识趴伏下去:
“感谢您的赐予。”
再直起身,哪里还见那少女的身影。
弟弟跑出门来,奇怪地看着哥哥:
“莫里哥哥,你怎么哭了?”
莫里擦了擦眼泪,他绝没有想到,几十年后,他会因为这份命运女神的馈赠,成为整个纳撒尼尔最富有的商人。
再回忆起曾经的家徒四壁,再回忆起过去十几年被黑暗笼罩的无望岁月时,他总会望着天空,会心一笑:
好心,是永远没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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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余在黑暗中行走。
她身体被穿透的地方还在隐隐疼痛,伤口已经完全愈合,她有许多迷惑未解,盖亚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