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她看着面前人的绿眸迅速沉了下来,眼底有沉沉的暮霭。
“贝莉娅·弗格斯——”他拉长声音,“不要总把别人当傻瓜。”
“傻瓜?”
柳余不太明白,蓝眸里有着显而易见的疑惑,像是林间懵懂的小鹿。
盖亚却笑了一下。
他笑时也是优雅的,嘴角微微弯起,绿眸里是流动的湖,只可惜——那湖里凝着冰。
“只是一顿饭?”
他重新看向桌子。
一个圆形的散发着甜美奶香的“甜点”,一个陶土制的酒罐,两个酒盏,两碗冷掉的黏糊糊的东西。
“让我想一想。”盖亚语气始终温和,“接下来,你还会告诉我,这些都是你亲手做的……当然,确实会是你做的,为了达到某个目的,你总是不吝啬付出……毕竟,你很擅长这些……牺牲?付出?也只有那没脑子的莱斯利才会相信这些……等吃完甜点,你还会再让我喝点酒……”
柳余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谎言像副巨大的枷锁,让她所有的辩解都变得苍白。
她确实想告诉他,这些是她亲手做的,想告诉他,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可,仅此而已。
他却用她的过去,套用了她的现在。
这感觉,可真糟糕。
盖亚还在继续:
“确实,酒会让我对你的克制,降到最低点……你还穿了这条裙子,是的,很美,我在莱斯利的记忆里看到时,也觉得美,像开在漠漠草原上的扶桑花……”
“旧日重现……”
“我只是想让您陪我吃顿饭,仅此而已。”
柳余打断了他。
他没说话,只是用判了她罪的眼神看着她。
“而且,我脸上的恶之花没有盛开。”
她又道。
“……在卡纳村,我已经将它解开了。”
他凝视她良久,“……毕竟,它有些不太灵。你的话一直在变,贝莉娅·弗格斯。一开始,你说你爱莱斯利,不爱我;可后来,你又说爱我,要真诚地追求我……你反复无常,可它总不出现。”
柳余愣住了:
“您解开了?”
“是的。”
盖亚似乎对接下来的话题失去了兴趣,他有礼地同她告别,“我该走了,抱歉。”
“您去哪儿?”柳余犯了拗劲,她拦住他,“莫里艾说,梅尔岛只有一个犯人。”
“贝莉娅·弗格斯。”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让开。”
“盖亚·莱斯利。”她也唤他,“今天我生日。”
他愣住了,那讶然太明显,以至于那一向平静的脸也有了表情。
可紧接着,他笑了,眼神像淬了冰的寒霜:
“弗格斯小姐,您忘了,您的生日,在二十天后,也就是我将您封为神后的那一天……为了留住我,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柳余咬着唇,忍住想要向对方诉说的冲动。
怎么能说呢?
图书馆的神册典籍上说过,神无法容忍任何规则之外的东西,任何。
她冒不起这个险。
“您说的没错,”她脸色黯淡下来,“我说了谎。”
窗外雨淅淅沥沥落了下来,打在窗棱上,有种粗暴的意味。
柳余继续:
“我只是想请您吃一口蛋糕,喝一杯酒……”
“这酒——”
她拿起桌上的酒盅。
“啪”,酒还没递到他面前,就落到地上,碎了。
瓷片碎裂声回荡在房间里。
太清脆了,就像响在人的心上。
柳余怔怔地看着地面。
瓷盏碎裂成了无数瓣。
“抱歉,我想,一个撒谎成性的人,她酿出的酒,并不会美味。”
他那优美的、带了点凉意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
他消失了。
柳余蹲下身来,一点一点地捡地上的碎片。
得弄干净。
不然明天起床,脚会踩到。
她想。
可眼泪,却一滴一滴掉了下来,混入地面黄澄澄的酒里。
“……真的是我生日。”
她用带了点鼻音的声音,若无其事地道。
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未被照亮的黑夜。
柳余收拾好地面,洗了手,重新坐下来。
她切了块蛋糕,倒了杯酒自斟自饮。
酒液绵软醇厚,入喉却是苦的。
蛋糕甜得有些发腻。
明明在昨天之前,还不是这样的。
一定是放得太久了。
柳余把酒喝光了,胃里胀得慌,上床时,还模模糊糊地往旁边看了眼,灯还亮着,没关,才安心地睡去了。
只是也没睡安稳。
梦里,全是来来去去的人。
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女孩打开门,玄关的灯自动亮起。
她朝里喊了声:
“我回来啦。”
门上的公仔欢快地叫:“欢迎光临,欢迎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