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
那么多人都在保护柔弱的娜塔西,卡洛王子,路易斯,盖亚,他们都将她好好地挡在身后,却没有一个人,往她这里来。
娜塔西还捂着嘴泪流满面地看向自己:“贝莉娅姐姐……你的手……”
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呢。
柳余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疼痛。
啊,原来是我的手臂没有了。
她想,
原来是我的手臂没有了 。
巨大的蟒头重重地砸在地上,溅起飞扬的尘土。
一只被血染得乱七八糟的兔脑袋咕噜噜滚到了她脚下,三瓣嘴还憨憨地张着,它懵懵懂懂地看着她——
似乎还没意识到,生命就彻底终结了。
一股迟来的、巨大的痛楚攫住了她。
柳余猛地弯腰,一把将茜茜的脑袋搂在了怀里。
“弗、弗格斯小姐……”人们轻轻地,像是怕吓坏了她,“蟒蛇死了。”
“是的,蟒蛇死了。”
她也死了。
梦……该醒了。
“贝莉娅。”少年站在原地,左手还停留在杀死蟒蛇的姿势,“你还好吗?”
柳余看向了他。
精灵般的少年安静地站在蟒蛇头前,银色的长发被风吹得飘起。
他只是看向自己,如冷漠的、永不动容的雕像。
真远啊,盖亚。
在她以为已经接近他、走入他心底的时候,却被一棍子敲醒了。
“这雪,真冷啊。”她朝着他笑,“盖亚,你想过吗……”
她轻轻地,
“……我也是会疼的。”
很疼很疼的。
第五十章
有飓风穿过树林, 带起沙沙的响动,雪纷纷扬扬地洒向大地,好像能将地上的一切狰狞和痛苦都掩埋干净。
少年沉默地站在原地, 在一片静默里, 少女那双蔚蓝色的眼睛里,像是有什么在渐渐熄灭,又灼灼升起。
她终于支撑不住,往后倒了下去。
“呼啦啦——”
金色的长发被风吹得飘起, 洁白的花环砸到地面,四散开来。
零落的花枝染上了血污。
少年一把踩过零落的花枝,接住了她:
“贝莉娅……”
一滴泪自少女紧阖的双目滚落下来, 落到了少年的指间。
少年愣住了。
他低下头去, 一只手摊开,茫然地“看着”玉白手心上那透明的水渍。
那水渍被篝火与鲜血映出旖旎绮艳的红色, 像是一滴血泪。
娜塔西一直看着他:
“莱斯利先生,怎么了?您的手受伤了么?”
“不,只是……有点烫。”
少年收回手, 一把弯腰将人抱起。
路易斯伸手, 试图将少女怀中脏兮兮的兔脑袋拿开,却发现她禁锢在兔脑袋上的单臂力气大得惊人,在昏迷中甚至“呜咽”了一声。
“留着。”
盖亚头也不回地抱着她, 往一旁的石头去。
路易斯收回了手。
“弗格斯小姐!”
卡洛王子终于忍不住跟了上去, 他清秀的脸上满是懊恼,仿佛恨不得将自己投入卡多瑙河一样痛苦——看着失去右臂昏迷不醒的少女,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竟渐渐有了泪。
“我们都有罪。”他道, “竟然忘了……”
“没有忘。”
盖亚将人轻轻地放到路易斯原来靠着的大石上,指间一抹白芒渗出, 汇聚到少女失去臂膀的伤口,那不住外流的血渐渐少了,模糊的血肉像被一块光膜封住——
血止住了。
他的额头沁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他收回了手。
“噢,这简直是神迹!”
有人叹。
“即使这样,弗格斯小姐的右臂也永远失去了,噢,这对她来说,该多么痛苦,她那么骄傲,那么完美无缺……”
人人叹息。
他们痛心地看着地上的少女。
她苍白得像是要与这夜一同消散,失去手臂的创口狰狞而可怖,看一眼,都让人觉得不忍——像是汇聚了这世上最伟大工匠心血的艺术品,就这么砸到地上,被毁了。
连玛丽公主也叹气:
“我想,弗格斯小姐恐怕不会喜欢这样的神迹。”
她看向还在那哭泣的平民少女,她像是吓坏了,从巨蟒出现开始到现在,就没停止过流泪。
“伦纳德小姐,停住你那廉价的眼泪。你究竟做了什么?那条巨蟒为什么攻击你 ?还是……你抢了它的宝藏?”不怪玛丽公主这样问,生了两只翅膀的、比水桶还粗的蟒蛇,只在传说中出现过。
“我、我也不知道,”娜塔西茫然地、又惊恐地摇头,“它直接就朝我飞来了,并没有什么宝藏……”
“我要搜身。”玛丽公主高抬下巴,“免得你害了你的姐姐,还要来害我。瞧瞧,这些被你迷惑了心智的男人,连路易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