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希望你能活下来。’
鱼初月叹息着,加快了步伐。
约摸着走出近千丈之后,身后极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
鱼初月心头一紧。
气浪翻涌,头顶上的黑雾被猛地推向四周,恐怖的冲击波席卷而来,她心头一寒,非常及时地合身向前一扑,扑倒在湿沉冰冷的黑色大地上。
即便蜷缩在地,身体也被那震荡波掀飞了起来,像一片没什么重量的树叶一样,打着卷,滚向前方。
在天量天时,她受到的就是震荡内伤,此刻真是伤上加伤,痛上加痛。
鲜血从口中喷出,逆光诀破了。
“砰!”
后腰撞在了一块隆起的大石上。
鱼初月两眼发黑,抓紧了裹在身上的那件大灰袍,将整个身体都缩了进去。
腹部针扎一般剧痛。
体内的灵气如同寒夜中的一堆小篝火,很快就熄灭了,余温也迅速消失,根本抓握不住。
魔息侵入受损的脏腑。
再这么下去,她一定会死在这里。
鱼初月挣扎着爬起来。
她身上的灰袍对魔物仍有威慑力,它们发现了她,迅速聚了上来,不敢发起攻击,但也不愿放弃这块到口的肉。
它们远远近近地吊在她的身后,越聚越多。
鱼初月踉跄走了两步,捡一块尖锐的石子,在方才撞到她后腰的大石头上刻下一个‘濯’字,然后画了一尾简笔的鱼。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走多远,只能尽可能地留下线索。
以免崔败千辛万苦寻到这里,却是一无所获——等等,她哪来的自信,崔败会深入魔界来寻她?!
鱼初月垂着头,笑出了声。
“我真是……”
她回头望了望远处。
那边再无打斗的动静,一切都结束了。
“伽伽罗,你爹没了。”鱼初月像自嘲一样叹息着苦笑道。
她继续往前逃。
周遭的魔物越缠越紧,有时候她得将胳膊裹在灰色袍子里,用力挥向它们,才能把它们暂时驱离她的身侧。
她撑不了多久了!
眼前出现了一座山。
周围全是黑雾,十丈外便无法视物,她不知道这座山有多高,也不知道从旁边绕要绕多远。
思忖片刻,她决定上山。
在高处留下信息,被人找到的可能性会更大些。
此刻,她心中最惦记的事情已经不是保住自己的性命,而是把叛圣的名字留下来。
她开始攀登。
这是一座黑石山,深深浅浅地覆着那种阴冷潮湿的黑色泥土,一脚踩进去,浓郁的霉味便会散出来。
她大口喘着气,吸入越来越多的魔息。
“我可能不行了。不知道死了之后,能不能再见到爹和娘。”她这样想着。
眼前时不时便会晃过一些模糊的画面,她忽然惊觉,从前的山村生活、爹和娘的面容,其实在记忆中早已经褪了色,像是隔了一辈子——她被夺舍的时候不过十五岁而已,而瑶月却是用她的身体生活了三百年。
三百年时光侵蚀,除了对瑶月的仇恨之后,其余的一切,早已经淡了。
只是从前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大师兄找不到我,应该会难过吧?”
新生的她,已经有了新的羁绊。
眼前的景象时不时便会重重一晃。
她已有些撑不住,走路开始踉跄了。
她尽可能地寻找那些看起来比较结实的石块,把叛圣的名字和自己的标记用力地刻画上去。
突然,后颈被魔物咬了一口。
尖尖利利的牙齿刺入皮肤,虽然她及时挥开了它,但鲜血还是洇了出来,吸引了更多的魔物。
她继续拖着沉重的身躯往山上爬。呼吸里的血腥味和霉味越来越重,走了不知多久,脚下忽然狠狠绊了下,骨碌骨碌往下滚了几十丈,摔了个七荤八素。
腹中刺痛愈烈,她挣扎了几下,发现鼻腔里已全是阴潮沉重的魔息,像是溺水一般,再爬不起来了。
她蜷缩起来,将身体尽可能地藏在灰袍下面,伏在地上,像一尾濒死的鱼。
魔物胆子越来越大,试探着,爬到了她的身上,扯那件灰袍。
她知道自己将落到和印清风一样的下场。
‘真不公平啊……我明明是个好人。’她苦笑着想道。
脑海里忽然浮起了濯日子对着印清风的残骸说出的那句话——“你永远不会明白,你为之献身的,是何等正义之事!”
这个叛圣,居然觉得他做的事情是正义的。
‘真是坏而不自知!’鱼初月恨恨地想,‘我一定要揭穿他的真面目!’
她挣了一下,咬破了手指,在灰袍的折叠处又写了一个‘濯’字,然后留下了简笔小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