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细眨了眨眼,眼前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到。她不断摩挲着,企图寻到出口。
走了一小段路,苏细隐约似乎听到外头的喧闹声,她心中一喜,正欲加快脚步,却不想从身后伸出一只手,猛地将她往后一拽。
苏细撞到一个人,她挣扎着惊呼,被人一把捂住嘴,“是我。”
男人熟悉的声音传来,苏细总算镇定下来。
一点小小的幽光在巷内亮起,苏细看到男人那张雪白的面具,还有那身黑色的衣服。
男人手里拿着一颗夜明珠,照亮一方之地。
“前面是河。”
苏细转头往前一看,果然是一条河。且不管这黑乎乎的巷子底为何会接着一条河,就若是方才她一脚扎进去,如今怕是早就变成河里的水鬼了。
毕竟苏细是只旱鸭子。
“你怎么在这?”苏细单手扯住顾韫章的宽袖,闻到他身上浓厚的焦味,然后又注意到男人衣襟袖口处的濡湿水渍和被火烧开的半截袍子。
苏细拽着顾韫章宽袖的手缓慢落下。
她微微侧头,借着夜明珠一点微弱的光,掀开了顾韫章脸上的白面具。
男人脸上沾了灰,是那种火场之中的黑灰。
苏细脸上的神色渐渐冷下来,她问,“顾韫章,你刚才在干什么?”
男人抿唇,托着夜明珠的手缓慢落下来。光色消失了,男人的脸彻底隐没入黑暗之中。
苏细耳边听到外面的声音,是那些从火场之中被救出来的人声嘶力竭的哭喊声。
苏细直觉心头一窒,她想,这难道就是甄秀清说的真相吗?
苏细张开嘴,她的声音很轻,但在深巷之中却异常清晰,“火是你放的?”小娘子声音颤抖,黑暗中,那双水眸期待的落到顾韫章脸上,只盼着他说不是。
男人却没有说话,苏细只能听到他略急促的呼吸声。
那颗夜明珠垂在顾韫章身侧,苏细除了能看到男人袍子上那些脏污的焦灰,还能看到明显的血渍。一瞬间,除了那些灰火之味,苏细的鼻息间又开始飘荡起浓厚的血腥气。
她不知道这些味道是因为她心里的感觉太强烈而出现,还是男人身上本身就存在。
苏细的声音忍不住哽咽,“这里头有多少人,你知道吗?”
深巷内飘荡着小娘子颤抖的回音。
顾韫章的声音亦十分嘶哑,“如果我说,不是我放的,娘子信我吗?”
黑暗中,苏细盯着面前只剩下一个轮廓的男人,觉得神思恍惚,她干涩着唇反问道:“我该信你吗?”
她该信他吗?
“顾韫章,我看不透你。”而他,也从来没有给她这个机会看透她。
……
苏细回去的时候甄秀清已经回了。
养娘提着一盏红纱笼灯正准备出来寻人,就在院门口碰到了苏细。
“娘子,您去哪了?老奴正准备去找你呢。”
苏细抬眸,看着面前的养娘。不知何时,养娘的头发已然半边花白,那张脸似乎也衰老很多。
苏细脸上勉强露出一个笑,她伸手挽住养娘的胳膊,轻轻将自己的脑袋靠了上去,“就是瞧见好玩的事,去凑了个热闹。”
养娘上下打量苏细,见人没事,这才松一口气,然后抱怨道:“方才娘子不在,老奴正巧出来关门,看到一个男人,居然将顾小娘子堵在巷子里头抢兔儿!”
“娘子你说,这京师里头的人怎么胆子都这么大,这大夜天的就敢抢兔子了,要不是被老奴撞见,顾小娘子恐怕还要吃亏呢。”
养娘不认识邓惜欢,只当是个京师浪荡子。毕竟京师内的浪荡纨绔子数不胜数,出门逛个街都能碰到一群皇家废物。
“元初?她现在怎么样了?”苏细掩住喉咙里的哭腔。
养娘没注意到苏细的异常,只得意笑道:“老奴给顾小娘子做了个红烧兔儿哄好了,如今正睡着呢。”
“哦。”苏细神色蔫蔫,眼睛还红红的。她借着夜色,往屋子里躲,“养娘,我累了,要歇息了。”
“那娘子早些歇息。”
苏细躺在榻上,闭着眼,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坐起来,抓起那只眯眯眼丑娃娃,狠狠戳了一通,这才心情稍爽利的重新躺下去。
……
翌日,京师内已传遍,昨夜花楼一场火,后院烧出来十八具白骨,皆是女尸。
苏细听到这个消息时,下意识往书房的方向看去。
昨夜,在男人长久的沉默中,苏细推开人,硬生生从一人行的窄巷里挤了过去,然后七拐八拐的在巷子里乱走。
男人一直跟在她身后,指导着她往哪边走。
苏细心中怒气,顾韫章让她往左边走,她偏要往右边走,然后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出了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