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他在端王面前很有几分体面,尤其是淑贵君的奶爹,贵君的第一贴心人,心里有几分埋怨端王忘恩负义,对父君不亲近,言语里多多少少能带出几分怨怼,但今日却异常谨顺,算得上低眉顺目,恭敬请了端王妻夫二人进殿。
淑贵君一早起来便盛装打扮,等着长女与女婿前来敬茶,听说凤帝带着她们去了福春宫,便如热灶上的蚂蚁,等了许久总算将两人等了来,是以敬茶的红封便特别的厚实。
端王在福春宫里尚算得活泼,但进了关鸠宫里便如嘴巴被贴了封条,除了该说的话,多一个字都不曾吐露。
燕云度心里觉得奇怪,暗暗观察父女俩的神色,见淑贵君面露哀求之色,而端王神色自若,对此视而不见,只沉默坐着喝茶,父女俩之间的气氛十分的奇怪。
——也不知道这父女俩之间有什么不可知的心结。
淑贵君见长女不肯多说,便转而关怀起女婿,从衣食住行到府里之事,难为他也能找出那么多话题,絮絮叮嘱。
燕云度也不是个肯听长辈训导的人,不过淑贵君态度亲和,全无要做恶翁之意,似乎还隐隐然有着示好的模样,他便欣然接受,不知不觉间竟然聊到了中午。
凤帝在御书房忙完了,也赶过来与女儿女婿用饭,一家四口在关鸠宫里用过了饭,谢逸华才带着燕云度从宫里出来。
端王府的马车在宫门口候着,两人沉默着上了马车,燕云度心里将今日之事又过了一遍,还是觉得奇怪。
凤帝未来之时,端王对淑贵君态度极为冷淡,但凤帝来了之后,做父君的似乎长出了一口气,如结束了酷刑一般,做女儿的也活泼了起来,竟然还说了几句俏皮话,逗的凤帝大乐,又赏了两件玉如意给她们,道:“这丫头嘴巴甜的,御膳房的糖吃完了,没办法给你甜甜嘴儿,那母皇就再送你一对玉如意吧!”
父女俩倒好似都在努力在凤帝面前维持亲近的姿态,太也奇怪。
谢逸华上了马车之后就闭着眼睛休息,只拉过他的手轻拍了两下:“劳累了半日,阿云也累了吧?趁着还未回府先歇息一会,不然回去恐怕还有一堆添堵的等着呢!”
燕云度心里暗自猜测,端王所指的添堵之人恐怕是蓝茵与谢佳华吧?
这两人的路数他算是见识过,真要论起来也不算什么,端王殿下似乎也应对的游刃有余,她不想说话大约还是关鸠宫之故。
但有些事情她既不愿意让他知晓,他便只能装聋作哑,正如他心里也揣着小心思,不想让她全然知晓。
哪知道真回到王府之后,他才知道自己过于乐观了。
谢逸华所料不差,她一晚“躬耕劳作”,大清早爬起来去宫里折腾一番,才踏进王府大门,崔春羽便小跑着前来禀报:“殿下,谢世女过来了。”
——不必说,这位定然是来瞧笑话的。
崔春羽有些可怜端王殿下,以往在府里塑造的形象太过清冷,不近男色不说,对谢世女似乎……也不太友好。
端王开府之后,谢君平也时常来王府小住,她是什么路数崔春羽早就见识过,两人之间不知道互掐过多少回,难得谢世女大半时间都败北,却仍有屡败屡战的精神。
谢逸华大步往清梧院走,准备先换下亲王冕服:“她……没带什么人来吧?”
崔春羽面色古怪,欲言又止,瞧了燕云度好几眼,才犹疑道:“谢世女……带了好几名貌美的小侍过来,说是……说是送给端王殿下的新婚贺礼!”这不是来砸场子的吗?
谢逸华唇角逸出个冷笑:“君平这是皮子又痒了,让她在厅里候着吧!”遂大步往清梧院而去。
燕云度紧随其后,心里也颇为不痛快:“殿下与谢世女有仇?”
“有仇倒谈不上,只是谢君平看来最近闲的慌了。”她忽的一笑:“不如阿云随我一起去看看?”
“我……合适吗?”燕云度有些迟疑。
温氏在他耳边叨叨过无数回,他多少灌了一耳朵,知道大户人家的男眷平日是不见外女的,谢君平已算得外女,怎么也轮不着他去见客啊。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君平与我是打小的交情,你不必拘礼。她这人皮厚,往后打交道的次数还多着呢。”
端王府正厅里,谢君平已经候了半个时辰了。
她来的时候端王尚未回府,崔春羽看着她带来的四名美人儿,其中一名还是个蓝眼睛的异族美人,心里暗暗叫苦,只能指派了小侍们端茶倒水的服侍她。
谢君平见水铭前来奉茶,还笑嘻嘻打趣:“水铭啊,你家殿下打算什么时候将你收房?”
水铭垂下眼眸,将眸中痛色掩盖:“世女说笑了,奴婢愚钝,能在殿下身边端茶递水,侍候殿下与正君,已经三生有幸,哪敢有别的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