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退出来之后,去关鸠宫里拜见淑贵君,他便按多年惯例又训起她来,嘴里的话冷硬,但坐在那里却不住垂泪:“……你这是根本没将父君与妹妹放在心上,连个平安的信都不派人送回来,若不是你母皇告诉为父,说你滞留安顺城,为父都不知道你的行踪。如果不是你宰了焦子琰,竟是连你母皇都不告诉一声?你这狠心的丫头!”
淑贵君人到中年,却仍气韵迷人,垂泪之时不免让人心生怜惜,连她身边的奶公蓝氏都心疼的劝谢逸华:“端王殿下常年在外,哪里知道贵君在宫里的不易。贵君为殿下操碎了心,只恨平日不得见面,殿下不懂贵君的一片慈心!”
谢逸华垂目坐在那里,不为所动,完全是一副铁石心肠的模样,嘴里敷衍的劝他:“父君还要保重身体,女儿时常不在身边,不过有妹妹承欢膝下,亦能慰父君一片慈父之心!”
淑贵君听到她将“妹妹”两个字拖长了腔调,不由面色一白,收住了泪。
谢逸华满意了,这才道:“儿臣久未回京,既然来见过了父君,也理应前去福春宫拜见父后。”
淑贵君直等长女的身影从关鸠宫里出去之后,在袖中紧拧着帕子的手才缓缓松开,沉声道:“言儿是越来越不听话了,她这是还记着那件事呢!”
蓝氏也提着心,方才生怕端王殿下出口伤人,只是这几年随着她年纪渐长,倒是终于学会了做表面功夫,竟然还能耐下性子坐在那里看贵君流泪,已算是一大进步。
“殿下只是年轻,不懂贵君的苦心。等殿下成亲做了母亲,就能体谅贵君的心了。”
淑贵君面无表情的问他:“可查清楚了,言儿当真为了燕少帅把谢芷华给揍了一顿?”
蓝氏:“确有此事,老奴这两日还派人反复核查了!”
“揍的好!”淑贵君面上终于浮起一丝冰冷的笑意:“她不是不听话吗?每次提起成亲就跟要了她的命一般。本宫塞进端王府的少年郎,她一个都不肯碰。就为了铃子那么个贱奴,居然连自己亲生父亲的话都不肯听!她越不想要,本宫偏要塞给她!”他轻抚鬓角,神情里带着说不出的绝决,倒好像破釜沉舟一般:“去瞧瞧陛下折子批的怎么样了,请她过来吃饭,就说……就说本宫有事要与陛下商量!”
蓝氏再三确认:“贵君……当真要这样做?万一殿下不肯呢?”可别在僵冷的父女关系上再雪上加霜。
淑贵君的情绪已经完全平复了下来,斜睨了他一眼:“你还是不懂言儿。她不过就仗着我是她亲爹,她是从我肚里爬出来的,才敢这么跟我犟。但在她母皇面前,她可机灵着呢,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门清。这件事情也只有借着陛下手,才能迫她就范!”
“是,老奴这就去请陛下!”蓝氏躬身出去了,只留淑贵君坐在殿内主位上,目光沉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端王殿下您就要被亲爹给算计啦……莫名有点小开心呢!哈哈哈哈哈
第十七章
谢逸华从福春宫回来,就见到女帝已经换了常服,正放松的半闭着眼睛坐在榻上,淑贵君站在她身后替她捏肩,两个人相处起来颇有种老夫老妻的感觉。
她站在殿门口,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就听到谢佳华的声音:“真没想到二皇姐竟然舍得进宫来向父君请安了?”
谢佳华酝酿了一肚子不满,就等着找机会浇她个灰头土脸,但谢逸华对小姑娘的怒火视而不见,仰头看看天色:“皇妹,你今儿不会是又逃课了吧?”
谢佳华:“……”好想说滚!
谢逸华语重心长:“皇妹,做学问呢,一定要持之以恒,万不可懈怠。前几日你听到姐姐回京,便逃课跑去端王府;今儿听说姐姐进宫,你便逃课来关鸠宫。咱们姐妹情深,皇姐也是极为感动的。”她摆出个令谢佳华几乎要作呕的温柔表情,忧心忡忡继续说:“可是因为皇姐而耽误了你的功课,皇姐内心也深感不安呢!”
不安个鬼!
谢佳华才不相信她的一派胡言。她这个亲姐别的优点没有,偏偏谎话张口就来。而且每次非要撒那种让人一眼就能拆穿的谎话,简直是小看她的智商。
很多时候她都恨不得谢逸华不是自己一父同胞的姐姐,而是宫里某个庶君的女儿,或者哪怕是她从皇夫的肚里爬出来的,站在天然敌对的立场上,也能正大光明的讨厌她。
但是很不幸的是,谢逸华不但是她的亲胞姐,而且正是她最讨厌的那一类人,满嘴抹蜜两面三刀,真心没有一钱,假意倒有半斤,敷衍起亲爹来都不带打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