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田父子与周峥完全想不到原是为着这个缘故,不由立起身来便要跪下去,只听得李岚道:“众卿先别忙着下跪,且坐下听朕一言!”
英氏父子与周峥皆以为她这是算回头帐,虽依言坐了下来,但颗颗心皆在腔子里提了老高,只等李岚道:“朕今日前来,其实是为了楚王殿下向英将军提亲的-------”眼见着英氏父子与周峥皆面面相窥,深感意外,她忽又觉得难以启齿,然则事已至此,也就顾不得这许多,索性据实以告:“小瑜自从英府回宫,便卧床不起,起先朕以为他是身上有伤,不过小儿脾性,容他休息几日便好了,哪知道自他卧床之后便再没起来过,饮食倦怠,日渐消瘦,太医诊治了十几回,总说肝气郁结于心,前两日他陷入昏迷之时朕听得他口中不断叫着英洛这名字,起先朕以为这孩子总是打架打输了,心里憋着一口气,只要善加开导便会不日而愈。哪知道这两日他愈加不好,反倒是他身旁小侍清歌告诉朕,楚王缠绵病榻,确是对英爱卿有了不该有的糊涂心思……”英氏父子闻听此言,皆是心下暗惊,侧目同情的看向周峥,但见他长眉拧断,面色很是不好看,奈何座中此人乃是当今女帝,三人各个按捺下心思且听她再道来。
“等得他醒来,朕暗中相询,哪知他拿出一方旧帕子来,追根究底,这件事竟是朕的过错。去年朕被李晏所拘之时,小瑜与洛洛初次相见,他心气高傲,又闻得洛洛与朕交好,谁知李晏登了基她竟成了宠臣,一时里心内气愤不过,便折辱与她,哪知道此番折辱不但没伤她分毫,竟将自己一颗心给落在了她身上。英洛心胸似海,探病之时见得小瑜流泪,便将身上一方帕子送了给他擦泪……如今这一年过去了,清歌曾说,英洛这方帕子,小瑜是一日也不曾离过身,贴身收着……自父君这世,朕在世上就直得小瑜这一个亲人,可怜他不过十四岁年华,眼见着神识昏迷,昨日朕如英洛进宫提亲,哪知她却道婚约乃父母之命,迫不得已,朕今日厚着脸皮前来求尚书老大人,只望能同意小瑜嫁进英府,也算是救救这死心眼的孩子!”说罢眸中滴下两滴清泪来,偷眼看英田与周峥面色。
但见周峥面色若铁,英乔唇边带笑,英田怜惜的看周峥两眼,刚要张口,却听得扑通一声,惊得将临到口中这句拒绝的话吞了回去-------却原来是首座李岚见得这翁婿二人的神色,料得这事若是成不了,宫中那小祖宗不定真的会呜呼了,事不迟疑,不如索性往这火里多添几根薪来,主意打定,不顾他翁婿二人的面色,竟是离了座干脆跪了下去,朝着英田哭诉:“我李岚虽登大宝,但放眼天下,小瑜竟是我唯一的亲人,抛开国君这一说,我不过就是个疼弟弟的姐姐罢了!还请英大人与周候万万答应了这门亲事,以保全小瑜这条命来!”
英田与周峥被她闹出这老大动静给吓得一时作声不得,还是英田久经官场,立时对着李岚跪了下去,急道:“陛下但有所求,也容得我与这些孩子商量一番,这样跪下来,可不是折煞老臣么?陛下还请快请,万事好商量!”偏李岚又是女子,屋内三人无论哪一个皆不好伸手去搀她,只等她自己起来。
李岚见得英田言语软化,心道有戏,想到宫里那奄奄一息的小祖宗来,不由心下一宽,拭泪起身,道:“老大人与周候这是答应我了?”
英田面现难色,只得将周峥看定,只盼着娇婿能想出好法子来,屏息声气,但听得周峥从容答道:“陛下今日也看见了,为臣的妻主身中巨毒,家中大夫虽医术超绝,也只断定她已不足十年寿数……楚王殿下不过十四岁,再过个九年也才二十三岁年纪,正是春华正荗,若是嫁了进来,不是要做鳏夫?既然昨日陛下求亲,洛洛请陛下今日移步英府,大概也是因为自己命不久矣……”每每想至那人命不久矣,不过几年寿数,他不由心如刀绞,语声微颤,再道:“陛下忍心看楚王殿下不过二十出头便骤失鸳侣?我们兄弟几个事已至此,总已经丢不开手了,而他……他总归是个小孩子,或许将来还能遇到比洛洛更好的女子,总把眼光放的长远一点才会有好姻缘!”
李岚这是初次闻得英洛寿数能计,不由心下寒凉,涌起兔死狐悲之感,沉声道:“朕离开之时,洛洛身体尚康健,这毒却是谁下的?”
“宣熙帝李晏!”周峥字字如刀,恨意勃发。
“她……”
李岚前尘旧恨一起涌上心头,目中寒意沉沉,道:“这毒,难道没有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