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提着皮箱, 不用他说, 她就已经将自己的全部身家都搬过来了。
她当着他面,从箱子里掏出地契和银票, 连带着宋父生前写的信, 一并奉给他。
低眉顺耳,小心翼翼地说:“小四叔, 那天你说要照顾我,我便已将宋家家产全部变卖, 再无地方可去, 只能劳烦您了。”说完又掏出一封信, 是以前叶怀南与宋父书信往来时,两人提及身后之事,叶怀南立下誓约, 说定会护宋幼秾周全。
她修长细白的手摸着那封泛黄的信缓缓展开,少女娇憨的声线一字字往外吐着信中所言内容。
发音清晰, 音量拿捏恰当,柔柔地将话送进叶怀南的耳朵里。
叶怀南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半点神情。
念完了, 她抬眸楚楚可怜地看他,“四叔,以后幼秾就跟着您了。”
叶怀南瞧了她的模样,这时内心悔恨不已, 觉得可能要像养女儿一样养着她了。面上眉头却未皱半分,依旧一副冷漠的模样。
“不过多加双碗筷而已,你放心,我会替你父母好好照顾你,待你念完书,再替你找个顺心如意的好人家,到时候四叔会备好嫁妆,风风光光地将你嫁出去。”
她张着水汪汪的眼睛望过来:“我也不一定要嫁人,只要四叔不嫌弃,我愿意一直待在叶家。”
叶怀南想,她刚失去双亲,迫不及待地想要抓住些什么做依靠也是情理之中。
他点点头,转身同张妈道,“以后这就是我亲侄女,吩咐下去,谁要是敢怠慢小姐,自领责杖赶出府去。”
说完他就往楼上走,走到一半,才发现身后悄无声息地跟着个人。
她咬着下嘴唇问:“四叔,您还没收下我的东西呢。”
叶怀南扫一眼她怀里的木盒,全是变卖的宋家财产。他边说边往书房去,“这些你自己留着,我不需要。”
她站在书房门口不敢进去,眼巴巴地望着,双手揉搓衣裙,局促不安。
“我的就是四叔的,总不能白受四叔的恩情。”
他一听,忽然觉得这个小女孩还挺懂事,不像家里那些嚣张跋扈的姊妹,什么好处占了都觉得是理所应当的。
不帮是本分,帮了是情分。至少她明白这个道理。
叶怀南语气有所松懈,“以后不必这么拘谨,有什么事就跟四叔提,至于你的东西,还是自己拿着更放心。”
她看了他一会,清脆的声音里透出几分坚毅:“四叔不要,那就扔了。”弯腰将木盒放在门边,转身跑开。
叶怀南一愣,没想到她会这般任性,想了想,最终还是收下,就当暂时替她保管。
日子一晃数月,叶怀南从繁忙的军务中回过神,终于抽出空回想新得了侄女的生活。
虽然叶家大,逛完整栋别墅都需要半天时间,但多个人,即使没怎么占地方,总归有一两处不方便。
更何况他性格孤僻,一向不喜欢与人过多来往。本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一切还和从前一样,半点都没有变化。
——宋幼秾太没存在感了。
与其说是没有存在感,倒不如说是有意为之。她仿佛知晓他的性情一样,小心翼翼地避开所有雷点,从不同桌吃饭,从不多说一个字,每日等在门口和他打个招呼,然后就上楼睡觉。
分寸得当,礼貌周全。
叶怀南想,真好,一点都不费事。
这夜叶怀南在外应酬,比平时都晚,副官问:“要派人回去跟小姐说一声吗?”
她来了两个月,和他身边四个副官关系熟络,也不知道使的什么法子,这时候竟为她冒出句话来。
桌上的人看过去,被话里的小姐挑起了兴趣。
众所周知,叶怀南没有女人,这小子洁癖,二十五了还没成婚,有人猜他下面那根东西有点问题,曾经试过送女人一探究竟,但人家不领情,而且还把送礼的人打了一顿。
颐州叶四少的枪杆子最硬,没人再敢往枪口上碰。如今听到叶府有女人,一个个都竖起耳朵,恨不得副官嘴里能多吐出几句。
叶怀南瞪过去,嫌副官多嘴,转眸见满桌人全往自己身上盯,一时不太自在,闷声道:“家里的侄女。”
众人一听是亲戚,八卦的心灭掉大半。有人笑问:“四少,您这侄女多大了,许亲没有?谁要能攀上您这门亲事,那可真是家里烧高香,回头我就让家里几个小子捋顺条了,您瞧瞧有没有能看上眼的?”
叶怀南捏着手里的雪茄,弹钢琴似的弹了几下下,烟灰点点往下落,沾到军靴上。
立马就有人上前讨好地弯腰擦拭,他看都不看一眼,缓缓吐出细白的烟圈,道:“我侄女还小,过两年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