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是先开口了, 倒显得他有多稀罕她似的。
殷非转而问旁边的扶耳:“你让她在你的院子里做什么?”刚问完,他便望见桌上摆着的花瓣与胭脂,再往回看,她那张薄薄的樱唇上也有鲜红花汁。
殷非心里瞬间有了猜想, 只是不敢肯定,瞪大眼愤怒地剜向扶耳。
扶耳不慌不忙地说:“枝兮姑娘想要做胭脂,微臣闲来无事,便想着替姑娘打打下手。”
殷非并不上当:“做胭脂去哪里不能做,非要在你的院子里,和你一起做?”
分明有猫腻!
不等扶耳再次开口,后面一直站着没说话的枝兮幽幽开口说:“王上有所不知,如今身为庶人的我,已是扶耳公子的贴身侍女,我自然要在公子院里待着。”
殷非愣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你做他的贴身侍女?”
她不躲不闪,大大方方地往前,将桌上的点心双手奉上递给殷非:“王上驾临燕府,就让奴婢代公子伺候吧。”
殷非气得浑身颤抖,大手一挥,满地皆是掉落的点心与盘瓷碎片。
“混账!”
侍卫队见国君暴怒,立刻抽出刀剑。
枝兮横眉立目,没了好脾气,一脚踩瘪滚到鞋边的点心团子,“王上好大的架子,一来就喊打喊杀,俗话说得好,一日夫妻百日恩,难不成王上真要对我赶尽杀绝吗?”
殷非冲后面的侍卫队吼:“滚,都滚到外面去!”
扶耳趁乱去拉枝兮的衣袖,试图找个借口让她暂避风头,这一细微动作被殷非看在眼里,他立刻咆哮如雷:“不准碰她!”
枝兮:“你凶什么凶!”
殷非气得呼不过气来,“除了这个女人,你们都给我滚到外面去!”
扶耳担忧地看了看枝兮,枝兮冲他微微一笑,挥手示意让他别担心。
殷非下意识就要拔剑,伸手摸到腰间才发现,今日没有佩剑。
为了今日来探她,他特意换了一身崭新的行头,温文儒雅,没有半点平时凶暴的样子。
所有人都退到屋外,门带上的一瞬间,殷非立马往前扑过去。
枝兮躲得快。
两人围着花梨月牙桌打转,他颤着手指她:“你给孤过来。”
她呸一声,“就不过去。”
他索性用蛮力掀了桌子,她拔腿就往里面跑,随手捡起花瓶砚台往身后砸。
他更是恼火,最后将她逼到墙角,她退无可退,只得被他环在怀里。
殷非咬牙切齿:“你跑啊,怎么不跑了?”
她跺脚,“你放开我,我立刻就跑。”
殷非眼珠子瞪得老大,“孤凭什么放开你!”
她不甘示弱瞪回去:“你凭什么不放我!”
“因为孤是国君!”
她没了话,抿抿朱唇,语气弱了下去:“哦。”
殷非见她总算不再嚣张,瞬间顺气,仔细一想,不对,他不是为了跟她辩这个事。回过神的殷非将话拉回正题:“放着宫里好好的桃夭夫人不做,偏要跑来做别人的侍女,你说你是不是下贱?”
话音刚落,空气里响起啪的一声。
殷非震惊不已,他缓缓捂上左边脸,“你……你敢打孤?”
她眼中含泪,伤心至极地望着他,嘴上恨恨道:“我打你怎么了,我打的就是你,你杀我啊,反正你不就这点能耐吗?”
殷非恼怒至极,他应该当场以辱君的罪名杖毙她,至少也得赏她几巴掌,可当他一触及她血色尽褪的泪脸,所有羞愤的情绪瞬时消失。
他甚至没有责骂她。
“哭什么,闭嘴。”
她微愣数秒,继而哇哇大哭。
殷非慌了神,他伸手替她揩泪,被她哭得浑身不自在,连带着刚才那一巴掌的痛楚都被掩住,只想让她别再掉泪。
可她还是哭个不停。
殷非急得抱住她,“不准哭,孤不准你哭,听到没有?”
她一边捶他一边哭喊:“我就要哭,你不让我做的事,我就偏要做。反正都是要被赐死的人了,不趁现在多哭几下,难道还等到下地府去阎王爷跟前哭吗?”
殷非抚上她的青丝,“谁说要赐死你了?胡说。”
她颤抖地哭着,撅嘴嘟嚷:“你气急败坏地冲进燕府,不就是为了赐死我吗?”
殷非只好捧住她的脸,一字一句道:“你听清楚,孤不是来赐死你的。”
她泪眼汪汪,“那你来燕府干什么?”
殷非语噎,口是心非:“体恤下臣。”
她不再哭泣,自己擦眼泪,他静静地望着她,伸手替她将碎发挽到耳后去。
许久没见她,她都瘦了。
肯定是想他想的。
枝兮轻声低喃:“痛吗?”
他没听清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