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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诏(195)

梅妃向来是温婉可亲的,但是在这件事情上还是忍不住的焦虑,暗中派了自己在宫里的人去查,却查出赐婚之前的某一日,三公主曾在魏帝的御书房里大哭一场。算算时间,正是她对朱家婚事不满,情绪消沉的时候。

她又派了雁玲查问任嬷嬷,崔晴的态度几时开始有变。任嬷嬷并不知道梅妃查出来的事情,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不遗余力的向雁玲述说自己当初如何卖力,三公主出宫散心一趟,回来之后终于想通了与朱家结亲之事详细的讲了一遍。

雁玲回去禀报梅妃,一条条梳理下来,终于明白了过来:“原来是这丫头自己求到了陛下面前,不然何至于会赐婚程家?!”程彰奸滑的跟泥鳅一般,寻常抓不住。他在朝堂上装聋做哑,不拉帮结派,也不公然拥护任何一位皇子,一心效忠于魏帝。且梅程两家皆掌兵,却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指望着三公主下嫁之后,他能够支持安王,那是痴心妄想。

她悉心养了十几年的女儿,最后却闷不吭声破坏了她的计划,只气的梅妃肝疼,等朱夫人从凤藻宫出来之后,前往沉香殿来向她请安,她还得强抑住怒气,挤出笑脸跟朱夫人好声好气解释:“本宫听得你家公子从小就是个有福的孩子,心里疼三公主的紧,还想着替她安排了一门极好的亲事,哪知道……还未来得及向陛下提起,陛下都不曾跟本宫说过一声,便降下了赐婚的旨意,真是让人好不惋惜。”特别是朱成元入了内阁,就更让她可惜的不行。

朱夫人也一叹:“谁说不是呢?我家那孩子心眼实诚,心里还念念不忘呢,只是……此事是陛下所为,咱们不都是要听从陛下的嘛。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梅妃听到“咱们”两个字,总算长出了一口气。

等到送走了朱夫人,她便沉下脸来,吩咐雁玲:“去将那个忘恩负义的给我叫过来!”

崔晴去求魏帝之时,原本就没想过此事能够长久的隐瞒住。赐婚之前,她还怕此事有变故,忐忑终日。但赐婚之后,便什么都不再怕了。

任嬷嬷被无故叫去问话,她心里已经想到了这一点。等到雁玲亲自来请她,且态度疏离冷淡,与往日大相径庭,她心中已经猜到了几分。

崔晴跟着雁玲到了沉香宫正殿,向梅妃请安之后,她一直不曾叫起,崔晴便跪在那里,沉声道:“母妃叫儿臣来,不知有何事?”

梅妃声音里饱含着失望:“母妃养育你十几年,总觉得待你与煦儿阳儿一般无二。他们是男子,自然不同,但是你身为女子,可知道择婿之事,慎之又慎?”

崔晴沉默跪在那里,心中猜测梅妃是要大动肝火教训她一顿,母女关系从此破裂呢,还是继续对她笼络?她以前也天真的以为,她与崔煦在梅妃面前都是一样的,梅妃也确实疼她,但真到了择婿之时,便能感觉到这其中莫大的差异。

养她十几年,她也以为梅妃不求回报,只一心盼着她过的幸福,但原来……并非不求回报,而是所有的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她被梅妃养大,是身不由已,所以她的婚事也掌控在梅妃手中,连同她的终身幸福,都要牺牲掉,拿来为崔煦铺路。

人一旦对自身有了清醒的认知,便不会再轻易的被温情蒙蔽。

崔晴也并不想与梅妃正面决裂,她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儿臣的婚事全由父皇母妃作主,哪里有儿臣置喙的余地?”

这话成功让梅妃肚里的火拱了起来:“你还是起来罢,母妃如今也教不了你什么了。”

崔晴起来之后,坐在了梅妃下首的锦凳上:“母妃这是说哪里话,儿臣以后仰仗母妃的地方还多着呢。”

“你嫁了新科探花,将来夫婿前途无量,说不定母妃要仰仗你的地方还多着呢!”梅妃别有深意。

崔晴来之前,她也确实想过要好生教训这自做主张的丫头一顿,但是等到崔晴来了之后,她又改变了主意。

梅妃久在深宫,深知有些人,即使不能成为盟友,也别将对方逼成敌人。

崔晴嫁入程家已成定局,程彰现如今是不曾选择任何一位皇子,但万一将来他若是站到太子一边,那便是强而有力的敌人。

战况未明之时,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母女两个原本无话不谈,但是崔晴的婚事就好像横亘在二人之间的山岳,生生将亲密无间的母女关系割裂开来,如同这座宫殿里生活着的所有人一样,带着疏离的客气与防备,寒喧着,交际应酬。

梅妃对待崔晴的方式,让她感觉新奇的同时,又让她觉得释然。

她到底年纪尚小,梅妃又是平生最敬爱亲密的人,与她做好决裂的打算,崔晴的内心其实并不如表面上所表现出来的这么平静从容,而是有种悄无声息的撕裂的痛,却又无处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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