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把外袍放下,邓九郎温柔的声音继续传来“头发这样扎着不好,容易湿气上头。”声音很温柔,说的话也很有道理。
柳婧睁大眼看着他,可邓九郎是背对着她坐的,她哪里看得清他的表情?
无措地解散刚被顾呈扎好的发髻,柳婧小心地看了邓九郎一眼,想道:要不是我知道这两人的底细,都会以为他们对我有意。
这自是不可能的事,这两人都是金马玉堂的富贵中人,又都生得如此人才,什么美女不是唾手可得?什么样的人物没有见过?他们这样,不过是一个在宣示主权,一个在赌气而已。
自父亲入狱后,对春暖花开,月明星稀没有半点感触,心心念念只是救父亲出牢的柳婧,只这么略一寻思后,那心神便又转回了自家的大事上。
她低下头,一边耐心地磨着墨,一边想着怎么措词。直过了一会,她才低低地说道:“邓家郎君,那天与我一道的仆人,不知关在何处?”
她的声音透着一种小心翼翼,一边说,柳婧一边偷偷打量着邓九郎的脸色。
见他面无表情,她有点慌了,咬着牙说道:“邓郎,能不能,能不能放了他们?”邓九郎手一挥,示意下人重新上一樽酒。把自个酒盅晃了晃,他也不回答柳婧的话,而是命令道:“过来,给我斟酒。”
柳婧连忙应了一声。这时她在想着,自己有把柄在他手中,想刚才在顾呈面前,他也可以使唤自己,命令自己,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这样做……他还是顾全了她的颜面的。
现在只有他与她在,他要使唤,便由着他吧。所以柳婧的回应,
这一次特别轻快。她走到他身边,一边慢慢倒酒,一边睁大水润黑亮的眼睛偷偷瞟着他。
见他虽是一派悠然,可那眼底的青色,唇色的苍白,却掩也掩不住,柳婧不由小声说道:“邓家郎君,你把吴叔他们放了好不好?我看你也累了,放了我们,你也可以去休息一下。”
这话一出,邓九郎哧笑出声,他讥嘲地说道:“如此,多谢柳郎贴心细致了。”转眼他打量着她,
冷冷说道:“你现在自顾不暇,还想替他们求情?柳文景,那地牢现在可还空着!”这话一出,柳婧连忙紧紧地闭上了嘴。生怕他一不开心又把自己弄到地牢,她还特别殷勤地给他煮起酒来。
邓九郎微微倾身。他右手放在膝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背对着自己,在火炉前忙着煮酒的柳婧。看着那袅袅白烟熏绕在她身前,看着她那娴雅而缓慢的动作。
便是这般蹲着,她的腰背依然挺得笔直。犹显青嫩的身形,便是在这个时候,也透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奢华气。
这是很奇怪的事。
这柳文景的家境也不见得怎样,可她这气派倒是很足。
突然的,邓九郎开口了,他的声音轻而温柔“柳文景。”
“恩。”柳婧应了一声,正在轻移酒盅的盖子闻着酒香的她,嘴里应着,没有回头。
邓九郎微微向后一仰,轻轻说道:“说说吧,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他的声音那么轻那么温柔……就是太轻太温柔,直让柳婧反射性的变得寒毛倒竖!
于是,随着他这句话一落下,柳婧的手便是一抖,然后那酒盅的盖子与盅面一阵摩擦,发出‘叮——’的一连串脆鸣声。
目视着背影僵硬的柳婧,邓九郎双眼慢慢眯起:看来还真是有事瞒着他了!
他唇角噙出一朵笑,越发温柔地问道:“嗯?不想说?”柳婧浑身僵硬,手心冷汗涔涔,她不敢回头,只是一遍一遍地对自己说道:他不可能知道,他一定不知道我借过他的刀害过闵府!是的,他一定不知道。只是她在他面前,总是容易被吓倒,明明可以敷衍过去的,却因不够镇定而让他起了疑心。对,一定是这样。过了良久,柳婧清了清嗓子,低声说道:“我……”
才吐出一个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转眼间,银甲卫乾三出现在房门口,他朝邓九郎行了一礼后,大声说道:“禀郎君,西城柳树巷突然起了大火!”
邓九郎腾地站了起来,他大步朝外就走去。
看着他要离去,柳婧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悄悄伸袖拭了拭额头的冷汗。
就在这时,邓九郎回过头来。他正好看到了忙着拭汗的柳婧。四目相对的瞬间,柳婧动作一僵,邓九郎双眼微眯。这般对视良久,邓九郎低沉地开了。“楞着干嘛?跟上。”
“啊?是。”柳婧慌忙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