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很有道理,邓九郎停下了脚步。
见他回头,地五越发低了头。
就在这时,邓九郎突然说道:“来都来了,我还是去她的闺房看看吧……哎,这几天可真是想她,那天我离去时,她脸色那么不好看。”
说罢,他还是转过头去。
看到他来到了大门口,地五急急叫道:“可是郎君……”
这一次,他没有说完,便看到自家郎君笔直笔直地站在那里,然后,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看向他,说道:“地五,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
月色下,邓九郎的脸色非常难看,双眼沉沉地盯着地五,邓九郎突然声音一提,厉声喝道:“说出来!”
这喝声一出,地五脸色大白,他双膝一软,跪在了邓九郎面前,随着地五这一跪,扑通扑通声不绝于耳,却是又有六个银甲卫跟着跪下了。
邓九郎慢慢握紧拳头。借由这个动作,他在掩饰他那紧张得拘挛的手指。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地五,盯了一会后,邓九郎蓦然转身,大步冲到和乐公主府大门处,邓九郎朝着那大门重重一脚踢去,嘶哑着嗓子厉声喝道:“开门!给我开门——”
可他叫得这么大声了,和乐公主府却依然是黑暗一片,哪里有半点回音。
这绝对不是一个正常的府第会有的反应!
那些门子呢?宫女呢?太监呢?
便是他的阿婧在皇宫守灵,那些人也不敢擅离的。
是谁让这和乐公主府成了一个无人之地?
邓九郎不敢想,越是想,他越是紧张。站在黑漆漆的大门前,他双腿虚软着,那伸到了半空,想要推开房门的手,怎么让他无法控制的抖得这么厉害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邓九郎才轻轻地问道:“她呢?”
他没有回头,只是专注地抬着头看着和乐公主府中,哑着声音又问道:“地五,你告诉我,我的阿婧呢?她现在在哪儿呀?”
地五一直跪在地上,闻言他抬头看了一眼邓九郎,便又低下头来。低着头看着地面上自己的倒影,地五没有发现自己的眼中有泪水涌出。
直过了好一会,他才艰难地回道:“和乐公主她……”
“她怎么了?告诉我!”
“她,陛下驾崩的那天晚上,她病了……”
“说下去!”
“是。她,她第二天就卧c黄不起,从宫中请了太医,太医说,说,说……”
“说了什么?”
地五朝着邓九郎重重磕了一个头,哑声说道:“郎君,你千万要振作!这是天命!天授和乐公主于无边富贵,奈何她受之不起。竟,竟得了伤寒疫疾……”
邓九郎腾地转过身来。
月光下,他一脸的苍白。
瞪着地五,邓九郎哑声喝道:“你胡说!”他扯着脖子厉声喝道:“你休得胡说!我的阿婧福大命大,身体向来康健,怎会得什么疫疾?”
叫到这里后,他对上地五等人苍白的脸,喉咙不由一紧。
向后踉跄地退出几步,一直退到背抵大门,邓九郎才哑着声音命令道:“继续说下去。”
“……没有了,和乐公主得的是这种病,当时便出了洛阳城。”
“她便不曾来找我?”邓九郎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居然发现衣袖上都是泪水后,他哧笑道:“她便不曾来找我?”
回答他的,自然是沉默的地五等人。
邓九郎站直了身子。
他一言不发地盯着地五。
盯了良久,他低声问道:“她来找过,是不是?”
“……是。”
“那为何我不曾知晓?”
“……”
邓九郎白着脸,他慢慢转过头,满面泪水地看着和乐公主府,他声音嘶哑地说道:“她派人来找过我,不过找我的人,给你们,给我的好姐姐拦下了,是不是?”
他泪流满面地哽咽道:“姐姐拦住不准让我知晓后,又查清她确实是得了疫症,便把她赶出了洛阳,让她去自生自灭,是不是?”
邓九郎这话一出,一个金吾卫首领站了出来,他严肃着一张脸沉声说道:“九郎这话差矣。皇后娘娘这是对和乐公主宅心仁厚,要是换了别人得了此疾,定然是按照惯例,生生火烧而死!可以说,皇后娘娘只是让公主殿下出洛阳,那还是看在她的身份上,给了她尊严的!”
这金吾卫首领说得义正辞严,邓九郎却是一动不动,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吃吃笑了起来,“给了她尊严?让她一个人,一个人受这种苦,还一直瞒着我……”他喉结滚动了几下,突然觉得胸口绞得慌,伴随着胸口的剧烈疼痛的,还有一种无法形容的灰暗和绝望。笑了一会后,他轻声说道:“可那是阿婧啊!是我想了这么多年,盼了这么多时,一心只想赶紧把她娶回家的妻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