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歌声,清悦中含着哽咽,随着清风远远传出。
大步而来的赵出,挥了挥手,示意众婢退下。
他放轻脚步,向歌声传来处走近。
不一会,他来到了玉紫的身后,站在林荫道上,他可以看到那个缩成一团,躲在树影廊柱后的身影。
那个总是言笑晏宴,必要时杀戮果断的妇人,这般缩成小小的一团,看起来却是那般脆弱无助。
赵出不由呆住了。
赵出把脸贴在儿子的脸上,泪水一滴一滴,顺着她的脸颊流向孩子的小脸。她抽噎了一阵后,又低低地说道:“儿,你父亲他并不爱你母亲呢。他是个要称霸天下的君王,他那样的人,怎么会爱上一个妇人呢?是你的母亲痴了,傻了,总以为有一天,他终是会爱上的。她怎么就忘了呢,如他那样的男人,永远也不需要爱,永远!”
这时,一阵脚步声向赵出走来。眼看就要靠近赵出了,赵出右手一举,示意那人止步。
树丛中,玉紫低低的哽咽声混合在清风中,如同呜咽,“儿,是母亲痴了,傻了!你的父亲,终其一生,也就能给母亲许一个正妻之位。而且这位置,还需要你母亲费尽心机才能保住。儿,不值的!这一切都不值的……儿,那后宫中,刀光剑影,厮杀暗箭,防不胜防。你要这大子之位做甚?儿,听了母亲的,那个位置,便留给那些喜欢的女人吧,便留给你父亲那些多不胜数的兄弟吧。儿,让他们去厮杀,让他们去苟苟营营。儿,不是唯一的,我们不要,不屑去要!儿,你可知道,那北方,有千年的积雪,雪山之上,有皎洁的雪莲。那南方,有无边的大海,大海深处,有四季常春的小岛。那西边,有无尽的森林和大山,森林和大山的尽头,有蓝发绿眼的夷族。儿,你不需要陷在这小小的深宫中,成日地防着被他人陷害,以及陷害他人。儿,你便与母亲一道,走遍这万里河山吧!”
她说到这里,以袖掩脸,发出一阵压抑的哽咽声。
赵出青着脸,一动不动地瞪着那个缩在角落里的妇人。
方才,他的心中还闪过一抹疼惜,可现在,却只有无边的愤怒!
他大步朝着回廓走去。
回廓是木制的,赵出踏在上面,传来‘哒哒’的空响。
玉紫连忙掏出手帕拭了拭脸,抬起头来。
就在她抬头时,她的身前一暗,一个阴影罩住了她。
玉紫一抬头,便对上了赵出那铁青的脸!赵出冷冷地,居高临下地瞪着她。
他显然气恼到了极点,俊美的脸都有点扭曲。他的嘴唇抿得紧紧的,直瞪了好一会,他才冷冷地说道:“玉姬,纵使我给了你正妻之位,你也是不屑的?”
玉紫收回愕然的表情,她低下头,朝着儿子额头上吻了吻,低而清脆地说道:“然。”
她说‘然’!她居然说得这般干脆!
赵出咬了咬牙,他嗖地伸手,扣上了玉紫的手臂!
他扣紧她,冷冷地说道:“那万里河山,便有如此之美?使得玉姬连赵王后之位,连赵太子之位,都不屑一顾?”
玉紫嘴唇动了动。直过了好一会,她才声音沙哑地应道:“万里河山,若是一人独行,也无趣味。然,总比陷在这深宫中,厮杀一生的好!”
“谁说要你们与人厮杀了?”
赵出的声音一传来,玉紫便是哧地一笑,她抬起头,静静的,嘲弄地看着他。
赵出哑住了。这时刻,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想起了赵王后,想起了所有王侯的后苑。
只是一转眼,他嘴角一扬,冷冷笑道:“我的玉姬真是与众不同啊。世间妇人甘之如饴的,你却不屑一顾!那万里河山,便真有这般好,你这般喜欢,孤便……”
他说到这里时,玉紫嗖地抬头看向他,含着泪意的眼眸,突然变得明亮了。
可这个时候,赵出却是一顿,再也说不下去了。
不知不觉中,他的五指一收,更加扣紧了玉紫的手臂:就算她再喜欢,他也不能放她离去!他不会再给她任何机会离开!
他瞪着她,恨恨地瞪着她,大口地喘着气,心思百转:这个妇人是在激我,她知道我常在这个时辰走过这条道,因此她故意躲在这里说这些话,为的便是激我!她要我放了她,哼!狡诈百出的妇人,我,我断不能如她所愿!
想到这里,赵出抿紧唇,他盯着玉紫,慢慢的,一字一句地说道:“玉姬!你这个妇人只能是我的!你这一生,不会有其他的男人,也不会再有机会离开我!你,就死了这条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