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她退后一步,在他腿边跪下,以头点地,求道:“妾心中惶惶,求公子勿许。”
公子出闭上了双眼。
他冷漠而平淡的声音在虚空中响起,“我寄居齐国,堂堂齐王开口向我要一姬妾,我怎可不许?”
他,他早就许了?
玉紫僵硬地伏在那里,半晌半晌,连起身的力气也没有。
她低着头,一动不动时,公子出也是闭着双眼,不曾向她看上一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玉紫慢慢地坐直了身子。
她转过头去,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游侠儿,想道:我怕什么?齐宫再可怕又怎么样?我好在也看过这么多宫庭电视剧,所谓的阴谋阳谋,也欣赏过不少。我一客居姬妾,以不变应万变,只求一个自保,谁又能奈何我?
她想到这里,心下稍安。
公子出慢慢睁开眼睛。
他本来以为,玉紫还会向他苦苦哀求,还会跪在那里,求他收回成意。他真没有想到,这一睁眼,看到的是一脸冷静,镇定自若的玉紫。
这个妇人,明明知道齐王宫绝非善地,为什么不继续苦苦相求?看来,她还挺了解他的,知道他一旦决定了,便再难改变!
车轮滚动声中,黑暗中,前方的街道,出现了玉紫熟悉的景色,宫的店面就在这附近。
玉紫低低的声音在马车中响起,“妾,想见过父亲。”
“去吧,带两剑客相护。”这次参加宴会,玉紫的剑客没有贴身相随。
“诺。”
马车停了下来。
望着玉紫缓缓跨下马车,那坚定而纤细的背影,公子出再次目光一滞。
宫还在店中。在这个时节,凡是大开的店面,几乎都是有着强硬的后台的。如公子出的六百家店面便是其中之一。
因为游侠儿喜作彻夜之欢,这时的临淄城,还是灯火通明。而许多店面,晚间也会开张,如宫的店面便是。
宫现在睡在店中,他总觉得,做为公子出的食客,自己并不够格。为了报答他,宫把所有的闲暇时间都用来替公子出赚钱。
当玉紫来到宫的店面外时,好几个游侠儿,正在喝浆,吃豆渣饭。玉紫站在街道对面,一动不动地看着腾腾的火把光下,忙碌的,满脸红光的父亲,突然想道:我不能告诉他。反正对父亲来说,十天半个月不见我一面,也是寻常事。我告诉了他,只能惹得他担心,于事无补。
想是这样想,可玉紫不想离开。
只有站在这里,看着那个干瘦的老人,她的心才是暖暖的,才感觉到一种慰贴。
就这般,在街道中站了一刻钟后,玉紫才悄然转身,向公子出府中返回。
她只能返回那里。
坐在马车中,望着点点星光旁的浮云,玉紫的嘴角,慢慢地浮起了一抹冷笑:还真是朝不保夕啊。
终有一天,她要让所有的人,都不敢再随意摆弄她,所有人!
玉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左手紧紧地握着自己的右手。也许,人活在任何时候,都只有紧握着自己的手,依靠着自己的!
玉紫回到府中时,已近子时,她稍做梳洗,便来到寝宫中。
寝宫中,牛油灯火光飘忽。公子出正跪坐在塌后,翻看着手头的竹简。
玉紫来到公子出身侧,在他的腿边跪下,低着头,呆呆地望着地板出神。
静寂中,沙漏流过的声音,特别的响亮。
玉紫抿了抿唇,地板上,公子出高冠博带的身影,幽幽晃晃,古老而遥远。
片刻后,她低低地说道:“公子,那四个剑客是你赏赐给妾的,请允许妾带入宫中。”
说罢,她侧头看向公子出。
黑暗中,她的双瞳幽亮,闪炼着沉静而神秘的光泽。
公子出放下竹简,对上她的双眼。
他静静地看着她,片刻后,他垂眸,淡淡地说道:“齐王后宫而已,又不是战场,何必带剑客?”
他这却是拒绝了。
玉紫抬起头来,眼巴巴地看着他,求道:“公子?”
公子出微微别头,避开了她的目光。
玉紫的心,慢慢地向下沉,向下沉。
她低下了头,慢慢退到一侧。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低沉的声音传来,“玉姬?”
“然。”
……“无事。”
玉紫抬起头来,看到的是正在叩击着额心地公子出,隐隐的,她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一抹自我厌恶之色。只是这表情一闪而过,心思重重的玉紫,也无心弄清,她垂下双眸,应道:“然。”
殿中,又恢复了安静。
从没有如这一刻般,时间过得如此缓慢,又过得如此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