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小丫鬟低声来禀:“奶奶,任奶奶来了。”
沈穆清忙起身:“快请进来。”
“早知你歇了,我就不来了!”她的话音刚落,时静诛已笑盈盈地走了进来,她身后还跟着捧食盒的小丫鬟。
时静诛不是别人,沈穆清迎了她到炕上坐下,把今天遇到王温蕙的事告诉了她:“——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
“唉!”时静诛叹一口气,“你刚回京,有些事不知道。王阁老的家眷全关在了大理司,家产被抄没,仆妇被贱卖——王温蕙也是个聪明能干的,知道王阁老这关是过不了,所以索性撇开父亲不管,找门子想把家里的几个年幼的外甥放出来。”
沈穆清听了更是觉得伤心。
壮士断臂,虽然能苟活,可心里有多痛,却只有自己清楚!
“好了,好了,我们也别看古书为他人流泪了。”时静诛打起精神来笑道,“看我都给你带了些什么?”
那小丫鬟忙将手中的食盒交给了英纷。
英纷接过来放在炕桌上打开。
里面是新鲜的菱果。
沈穆清笑起来:“这肯定是任公子为了讨好你从南京弄来的。”
“什么讨好不讨好的!”时静诛脸色微红,娇嗔道,“我巴巴拿了东西来给你,倒是我的错了!”
“好姐姐,是我的错!”沈穆清拉了时静诛的手,“是我说错了话。你可别恼!不然,姐夫定要来找我算账的。”
“越说越不像话了!”时静诛甩开沈穆清的手站了起来,“我走了!”
“别,别,别。”沈穆清忙携了时静诛坐到炕上,“我和姐姐闹着玩的!”
时静诛又怎么会不知道沈穆清是和她闹着玩的,只是她从小身边的妈妈就要她端庄,这样的玩笑话,她实在是觉得不好意思。
沈穆清也明白,不再打趣时静诛,和她谈起妈妈经来。而时静诛知道沈穆清是过来人,也愿意把自己的事告诉她,两人低声细语,说的也很投机,心情都好了很多。
送走时静诛,英纷进来请沈穆清示下:“您从沪定带回来的两车土特产我们怎么包起来才好?”
沈穆清叹一口气:“暂时就那样放着吧?”
英纷微怔。
沈穆清已道:“如戴贵那样的人家尚知道闭门谢客,更何况是现在情况不明朗的我们。我原来有些怪戴贵,自临其境才知道这其中的凶险!”语气很是怅然。
英纷这几年经历的事多,看问题也不偏居一偶,自然能明白沈穆清的心思,遂笑着转移了话题:“过两天您和大太太要去敬香,定下去哪座庙没有?我也好事前准备准备。”
“等我问了大太太再定吧!”
两人正说这话,有服侍沈箴的小厮求见。
沈穆清忙请了进来,小厮行礼禀道:“老爷请姑奶奶去书房。”
沈穆清换了件衣裳就匆匆去了沈箴处。
看见女儿,沈箴表情有些古怪,遣了身边服侍的,道:“穆清,南宫那位,殡天了!”
消息来的是如此的快,如此的突然,片刻的呆滞过后是无边的喜悦:“这么说来,相公没事了!”
“何止是没事!”沈箴叹一口气,“萧飒在甘肃三战三胜,又恰逢南宫住着的那位殡天,皇上认为这是吉兆,已下旨,王盛云三日后问斩。”
短暂的喜悦过后,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哀。
本事可以预料到的结局,可当消息被证实时,沈穆清还是觉得如坠冰窟般的寒冷,忍不住问道:“那今上的死——”
“是病死的!”沈箴语气肯定,“也可以说是吓死的。”
任谁到了那个地步只怕都会风声鹤唳、惴惴不安——死,即是上位者的一念之差,也是必然的结果。
沈箴推开窗户,晚霞如锦缎般地在天边铺开,给沈箴镀上了一层金边。
“穆清,京都要变天了!”
——
沈穆清和大太太原定于二十五日去庙里上香,给萧飒祈福的行程被打乱,不仅如此,周秉要把一文茶铺的账目拿过来给她看,她也委婉地拒绝,改了日子。
先有王盛云被斩首,王氏子弟女眷流放岭南的消息传来,后又秦王改封安陆王到安陆就藩之事。就像一场暴风雨,这只有雨前挡住太阳的几块乌云而已,可聪明的人都知道,这个时候千万不要出去,免得被淋成落汤鸡。
此时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们本意是去为萧飒祈福,他既然没事了,推迟些去想来菩萨也不会怪罪我们的!”大太太安慰着沈穆清,“我们找机会再去,我一定多捐香油钱,为菩萨重镀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