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德宝看了书房一眼,低声道:“昨天我照您的吩咐把少爷的话转给了沈老爷。沈老爷就问我,少爷能不能走了?我说,能走了。沈老爷就说,让少爷来见他老人家。少爷今天一大早就来了……”
沈穆清也看了一眼书房的紧闭的窗棂:“萧飒进去多久了?”
庞德宝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大约有一柱香的时间。”
进去了这么久?
沈穆清不由眉头微蹙:“知道都说了些什么吗?”
庞德宝摇头,指着屋檐下的立着的丫鬟小厮:“老爷把人都遣了出来。”
这就没有办法了!
沈穆清和庞德宝在院子里等了好一会,书房的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萧飒走了出来。
看见他略有些蹒跚的步伐,沈穆清眼睛微湿,三步并用两步迎了上去:“你还好吧?”
或许是人还年轻的原故,受了那么大的累,萧飒比上次她见到的时候又瘦了些,容貌上却没有太大的改变。
他神色复杂地望着她,低低地喊了一声“穆清”。
语气中有说不清道不白的伤感,让沈穆清不由惊愕地打量他。
“出了什么事?”她低声地问道。
萧飒没有作声,只是用炙热的目光望着她,又低低地喊了一声“穆清”。
好像有千言万语而不知道怎样表达似的。
沈穆清心中一暖,正要再次开口寻问的时候,屋里传来沈箴的声音:“穆清,你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她只好深深地望了萧飒一眼,应了一声“是”,和萧飒擦肩而过。
沈箴盘坐在临窗的大炕上,目光深幽地望着走进来的沈穆清。
“穆清,过来!”他指了指炕边的锦杌。
沈穆清压住心底的困惑走了过去,坐到了锦杌上。
沈箴望着女儿:“那天你和静姝在屋里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果然不出所料!
沈穆清心中微苦。
“你说过一句话,”沈箴沉吟道,“‘希望萧飒不要辜负了我对他的期望’,你认为,我对萧飒还有什么期望?”
沈穆清望着沈箴,眼底全是犹豫。
“怎么?连我也不能说?”沈箴脸上虽然含着笑,声音里却不免有几份怅然。
“不是!”沈穆清想到自己曾经那样的伤过沈箴的心,十分愧疚,忙道:“我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也不知道自己猜的是不是对的。”
沈箴微笑地望着她:“我们父女之间,有什么对与错的!”
沈穆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突然听到您不允许我和萧飒来往,心里十分的慌张,一心只想着弄清楚您的态度为什么转变的这样快,也想知道您对萧飒到底有什么想法。后来,静姝姐的一句话提醒了我,她说,您不是一个为了儿女私情就不顾社稷安危的人。我这才静下心来仔细地想这其中的原由。大家都说,您是不想让我跟着萧飒受苦。可我想您宦海沉浮这么多年,对世情看的真,也看得透,定不是为了这个原由。”
沈箴笑了起来:“哦!不是为了这个原由,那是为了哪个原由?”
沈穆清认真地望着父亲:“您是怕萧飒为了自己仕途上的野心而娶我!”
沈箴没有做声,眼底的笑意却更浓了。
“是不是这样?”沈穆清笑着拉了拉父亲的衣袖,“所以萧飒回到京都后,你就撒手不管了。一来是太上皇被俘,是国家的耻rǔ,所以您不能苟同今上的做法;二来是萧飒最大的危险已经过去了,剩下的路,得靠他自己走了。祖父死得早,您有今天,也全是靠自己走出来的路。”
“你能明白就好。”沈箴长长地透了一口气,轻轻地抚着女儿的头发:“要知道,人生虽然无常,仕途虽然危险,却常常能让男子生出比试之心,想与上天一争高低。萧飒还年轻,他如果不能明白什么才是他最重要的支撑?什么才是他最大的保障?他是永远不会懂得珍惜你的付出……我用了这一生,才勉强明白这个道理,更何况是他!”
沈箴是想起了李氏吧?
沈穆清泪盈于睫。
想到母亲最大的愿望就是自己能够幸福,可偏偏自己却是个不愿意将就的人,和母亲眼中的得意女婿闹的各奔东西……
“他能为你出头,说明他对你有情谊;他能在逆境中不屈服,找到解决困局的方法,说明有在逆境中生存下去的能力。”沈箴望着女儿,眼中有晶莹在闪烁,“我已经跟萧飒说了,让他找个合适的人来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