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婢女瞟了她一眼,转身走开。
张绮返身走回。她走在林荫道上,心下琢磨着:如果这次没有被送出去,我就得展现一些才华了。
可是,这一次会不被送出吗?
张绮心中完全没底。可她能做的已经做了,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低着头走了一会,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阿绮?”
张绮抬头。
唤她的,是张锦旁边的一个婢女,她朝张绮说道:“锦姑子正在找你。”
张锦找她?
张绮眨了眨眼,乖巧地应了一声。
那婢女声音一提,“走啊。”
张绮还没有回答,张锦那清脆响亮的声音传来,“张绮!”
一听到这含着煞气的呼唤,张绮便是瑟缩了下。
见她脚步止住,脸带惶恐。张锦不由双眼一瞪:这个张绮最是没劲。她都没有怎么着她,就这般害怕了。要是她胆大一些,自己许还能更感痛快。
张锦抬起下巴,命令道:“过来。有人要见你!”
有人要见我?
定是萧莫!
这个时候,他来见我做什么?他完全可以请示之后,把自己直接抬到他房中去啊。
心思电转间,张绮的头却更低了。她没有过去,而是向后退了一步,低下头怯怯地说道:“我不能去。”
张锦大恼,喝道:“你敢不听我的话?”
张绮急了,她连忙解释道:“母亲说过,要阿绮安守本份的。”
听到她抬出张萧氏,张锦心中一紧,不由向旁边两个婢女看去。
对上她的目光,一个婢女走了过来,低声劝道:“姑子,主母刚才都说了……”
她没有说下去。
张锦也不需要她说下去。她想起母亲不久前严厉之极的警告,想起大夫人那张阴沉的脸,不由一阵踌躇。
好一会,她咬着牙一跺脚,道:“我不管!”
另一个婢女走了过来,说道:“姑子勿怪,实是主母有严令!“说到这里,她朝张绮叫道:“你走吧。”
张绮闻言,悄悄看了一眼张锦,迟疑了一会,这才慢慢向后退去。
看到她提步离开,张锦大恼,她喝道:“张绮,你敢不听我的话?”
张绮脚步一僵,她慢慢回头,白着脸低声说道:“姐姐,母亲乃是尊长。”说罢,她提步匆匆离去。
不一会功夫,张绮便来到了一处院落外。看着渐渐成荫的柳枝,她暗暗忖道:张萧氏有动作了!我应该不会被抬到萧莫的房里了。
转眼她又好奇地想道:到底是什么缘故?怎么大夫人对张家女与萧莫联姻这般抗拒?
院落中,一阵琴声飘然而来。那琴声清雅中正中,有着婉转风流之间。听着这技巧娴熟之极的乐音,张绮不由止了步。
接着,琴声又是一转,由婉转变为舒缓,变为一种细雨缠绵的春意。
明明是动听的,舒畅的乐音,可张绮听着听着,却红了眼眶,哽咽出声。
琴声戛然而止。
袁教习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何人在落泪?”
张绮在院子外福了福,哑声说道:“是我,是张氏阿绮。”
袁教习噫了一声,奇道:“我这曲音,怎地会让你落泪?”
张绮抬起头,她看着那在春风中飘拂来去的柳枝,好一会才回道:“教习的琴音如这春雨,绵绵而来,悠悠而去,丝丝绕绕,寸寸皆情。阿绮感怀,只是想这春光虽好,却时日太短,春雨虽暖,却阴绵恼人。”
她这番话,不但指出了袁教习琴中的意境,还表达了她赏琴之后泛出的忧思。
在这个时代很多文人的眼中,伤春悲秋,惆怅黯然是一种很美的意境。这意境不可太过,太过则悲,也不可没有,没有则无趣。也因此,张绮不管是在张轩,还是在萧莫等人面前,时不时会表现出几分淡淡的怯弱和伤悲——唯有如此,方能得到他们的感慨和怜惜。
张绮的声音落下后,袁教习突然一声长叹,道:“我这琴曲原本欢愉,在失意人听来,却依然失意。”他像是被张绮提醒了,猛然把琴一推,道:“是了,是了。便是同样的乐音,听的人心境不同,那感触也就不同。”
他于琴曲之道,本是有大才的。此次被张绮提醒,一些原先想不到的思路便豁然贯通。
他站了起来,朗声道:“进来吧。”
张绮恩了一声,慢慢走了进去——在提步时,她悄无声息地拂了拂额发,露出她越发精致灵透的面容。
吱呀声中,她出现在院门口。
袁教习抬头向她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