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绮在齐人面前消声若迹,岂不是说,他永远也无法光明正大地拥有她了?
阿绮那般骄傲,她怎么可能允许自己长期做人的外室?如她这样的女人,只有名份和对她的敬重,才能留住她的心才能令她心甘情愿,长长久久地跟随着。不然,他迟早要蹈兰陵王的后辙。
再说,正如阿绮所说的那样,这阵子邺城晋阳中,所有权贵的目光都会盯向他。为了安全计,这几个月里,他只能把张绮丢在外面,不能去看她,与她频繁联系……
想到这里,萧莫蹙起了眉。
张绮却是不知道他在寻思这个。
她依然抬着头,静静地看着兰陵王府冲天的火焰,听着那里传来的嘶喊声。
好一会,张绮低声说道:“睡吧,夜长梦多,明儿一早就送我出城。”如果不是他推拖,其实昨晚一回到萧府,就可以出城的。可他似是不愿这么快与她分离,总是不愿。
“好。”嘴里说着好,萧莫却还是目不转睛,如痴如醉的,欢喜地看着张绮。
直过了良久良久,他终于说道:“你累了,去歇息吧。”他转身还给她一片清净。
张绮哪里睡得着?
天刚蒙蒙亮,她便在一个妇人的服侍下梳洗起来。
那妇人给她穿上一套淡蓝色的,质地极为普通的,庶民的裳服后,便拿出一些药末,在她的脸上忙活起来。
不一会,她朝张绮微笑道:“夫人,看看镜中,满意否?”她又说道:“以后小妇人便会跟在夫人身侧,为妇人梳理装扮。”
张绮转过头,对上一张黄黑的脸。这张脸上,五官还是她的五官,只是那眸子周围勾画了几笔,使得一双眼尾上翘,波光流动的媚眼,变成了一双杏眼。甚至,她的鼻旁还添了一颗大大的泪痣。
这面容,还依稀可以看到一分张绮的样子。
不过只要面对的不是兰陵王这些人,应付一般人也是足够了。
其实以她自己的技术,只要材料充足,也可以化妆出这个效果的。看来得多收集一下妇人所用的材料。
当下,张绮咽了一声。她拿过白缎,把自己的腰身围了三圈后,又在要萧莫特制的靴子底再垫上一层布帛。然后三不两下,把头发盘成妇人发髻,再在发髻上围上头巾。
当她换好装再次站起时,已是略显高瘦的一个普通庶民之妇。仔细看,面目虽黑,眼睛虽圆,还透着二分娇媚。不过那真要仔细看才能看出。
点了点头,张绮低声道:“不错。你出去吧。”
那妇人一走,阿绿便走了过来。她凑近张绮,低声说道:“阿绮,金子我取回来了。”昨日黄昏出了地道,张绮忙着发呆,萧莫忙着善后时,婢仆们忙着看住张绮时,阿绿已趁忙溜出尚书府,从那酒楼取来了一千两金。
阿绿这人生得比张绮壮实,又是干惯苦活的孩子,十八九斤(现代重量)的小小金块放在长袍广袖的衣裳底,她用一只手托着,还是托得起的。不过时间不能过久。
张绮点了点头,她轻声说道:“好了,我们出去吧。”与她一样,阿绿也化了妆,同样垫高了的她,显得极不起眼,城门大开时,载着张绮的马车第一时间出了城。因兰陵王没有赶回,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张姬已死的消息中,她出城非常容易。
萧莫送她出来的,是西城门,与建康方向南辕北辙。
离城门五六百里处,另有一座大城北朔州。虽不及晋阳繁华,却也是齐地重镇。为了防范突厥、柔然,天保年间,齐帝发夫180万人筑长城,前后共筑2000余里。到得现在,北朔州城可谓是墙高城大,百业繁荣。
在这个城池中,萧莫早就备好了府第。把张绮安置在这里,应是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就算兰陵王实是不死心,就算陛下也派人四处寻找,寻的也应该是东西两个方向。在萧莫想来,只等过了几个月,齐地的人把张绮忘记后,他便可以过来与她一会了。
萧莫的人把张绮送入那府第后,便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只留下三十个体形彪悍的护卫,和几个婢女,十几个仆妇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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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王再次清醒时,已是正午。
今天是公元561年的十月初三,今年属于蛇年。张绮实岁十四余,兔年生人。
今年的冬天,似乎来得特别迟。都到了十月份了,天上的太阳还高高照着,白晃晃的日头,照久了人身上还生烫。
无神的空洞地望着屋梁良久,兰陵王才清醒过来:阿绮死了她用一把火,自残在他的大婚之夜她在时,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当他的妻子。她曾那么天真任性地当着权贵们说,她想他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