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栩是小事,太子那里,相公得好好寻他劝谏几句,还有……”雷先生的话顿了顿,犹豫了片刻才接着道:“太子妃那里,相公也需交待一二,地动一起,太子就去了北海跑马场,这事许是太子妃也是知道的。”
雷先生的话说的极其委婉,俞相公听的明白,脸色极其不好,太子的性情他最清楚,但凡遇到大事,他必定慌乱失措,半分主意没有,谁的话都听,去北海跑马场躲地动的事,必定是太子妃出的主意。
他确实得好好和太子、以及太子妃谈谈。
京城虽灾后凄惶惨烈,可到底是京城,不过一天功夫,已经到处在搭棚屋,或是在修房修舍,大大小小的粥棚也在冒着热气往外散粥,那白雾雾的热气驱散了灾难的阴霾,带来了未来的希望气息。
玉姐儿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绡纱,怔然出神的看着外面的凄惨和希望。
她真让她去看阿娘了。
她说的都是真的吗?阿爹真是死在……
玉姐儿用力眨了下酸涩疲倦的眼睛,她昨天做了一夜的噩梦,她都不知道自己这一夜是睡着还是醒着。
见了阿娘,该怎么问?还要问阿娘吗?
玉姐儿的目无焦距的盯着外面坐在瓦砾堆里、怀里抱着孩子的妇人。
问什么呢?她是她阿娘。
玉姐儿收回目光,头抵在车窗沿上,用力闭上了眼睛。
她不想问阿娘,一句话也不想问,她虽然不愿意承认,也不愿意承认自己不愿意承认,可是,她知道,她说的肯定都是真的。
第280章探母
姚世子妃不敢置信的看着立在面前的玉姐儿,目光从玉姐儿脸上看到到头上的碧玉步摇,再从步摇看到玉姐儿身上的葱绿蝈蝈缂丝面银狐里斗蓬,似哭似笑的喃喃道:“玉姐儿,你总算来了!阿娘总算把你盼来了,阿娘以为……你把阿娘忘了……”
玉姐儿如今的心境和从前大不相同,这话听的她刺心无比。
“我怎么会忘了阿娘呢?阿娘可……还好?”
玉姐儿看着一身本白厚茧绸衣裙、朴素却干净整洁的阿娘,从阿娘的衣服上看到头上简素的发髻和发髻间那根莹润的羊脂玉云头簪,再看到屋里的陈设,和阿娘的衣服饰品一样,虽朴素却不简陋。
屋里很暖,松绿上前给玉姐儿去了斗蓬。
姚世子妃幽怨的盯着玉姐儿,语气愤然,“姐儿眼睛难道还看不见?还问我好不好,你看看,你好好看看!看看你阿娘好不好?看看阿娘如今这过的什么日子?受的这是什么罪!都说母子连心,你还问阿娘好不好?这些年,你都干什么去了?可怜你阿娘我……”
姚世子妃捂着脸放声痛哭。
玉姐儿却蹙起眉头,她没看出来她哪儿可怜了。
“我就知道你不中用,可怜我命苦!你要是个男孩儿……阿娘怎么会受这样的罪?阿娘疼了你十几年,把你当命根儿一样,阿娘受罪,你竟只顾自己!你再晚来几天,说不定就见不到阿娘了!可怜我……”
姚世子妃边哭边诉,越诉越伤心,越诉越委屈,越诉越兴奋。
玉姐儿眉头紧皱,一张脸越来越难看。
“……你总算还有良心,还知道来接阿娘回去……”
“我不是来接您回去的,我只是来看看你好不好,前天京城地动,伤了很多人。”玉姐儿语气生硬的打断了姚世子妃的哭诉。
“呃!”姚世子妃眼睛红肿、一脸泪痕的瞪着玉姐儿,脸上先是愕然,愕然还没褪尽,突然暴怒而起。
“我拿你当命根子疼了十几年!阿娘遭了难,等你盼你这几年,眼睛都瞎了!你来看看我?看我死了没有?你的良心呢?你还是不是人?我生你养你有什么用?”
玉姐儿连往后退了好几步,眼睛圆瞪着姚世子妃,这是她阿娘?是那个高雅美丽、与世不同的仙子一般的阿娘?
她怎么能这么说呢?难道她疼她,就是为了她有用?不是说,母亲对儿女只盼她们好?母爱只付出而无所求?难道母亲不是只要儿女过得好,别无所求吗?
“我生你有什么用?你有什么用?当初我还不如不生你!”姚世子妃的口水几乎喷到玉姐儿脸上。
“阿娘当初要是不生我,阿爹也不会死!”玉姐儿忍不住凄声紧接了句。
姚世子妃的哭骂戛然而止,面容扭曲,仿佛见鬼般盯着玉姐儿,双手抵着炕,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又挪了挪。
玉姐儿死盯着被她一句话说的惊恐万状的阿娘,心里最后那丝希冀崩的粉碎,眼泪夺眶而出,却喉咙紧哽发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