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阿容,有什么爱好呢?
怔怔的,他的眼前浮现陈容巧笑嫣然的模样,那一日,她要他从她的背心上刺她一剑时,曾经说过,“阿容知道自己的,我这人,心太贪。总想得到更多。当了七郎的妾,便会千方百计地当上贵妾,说不定啊,还会用手段害了你的妻。一次害不成,便会害二次,二次害不成,便会害三次。只要阿容不死,七郎你的宠妾啊,妻啊,娶多少害多少,有多少死多少”
“所以,除非七郎你一打开始,便想只娶阿容为妻,只宠阿容一人。否则。你这一生,我这一生,都不会安生了。”
“与郎君生同枕的,不会止是阿容,死共穴时,还要求得你的家族允可,主母许可……郎君,阿容不是能委曲求全之人啊。我这一生,不会唤任何人为主母。”
对了,还有那一日,那一日他郑重问过她有什么愿望时,她也说了同样的话。
澜之看到王弘嘴角扬起的笑容,不由好奇地问道:“你想到了?那妇人要什么?”
王弘慢慢直身,他扶着塌,漫不经心地笑道:“她要什么?不就是想当我的妻,还要我答应不纳妾。”
澜之眉头一挑,讥笑道:“看来你这妇人,胃口不小啊。”
刚说到这晨,他瞪着王弘,奇道:“你准备应允了?”
王弘刚坐起,便牵引到伤口,只得又躺下。他微笑道:“恩,早就心允了。”数日前在南阳,他问她有何愿望时,他就心允了。
澜之大惊,他叫道:“你是琅琊王氏的嫡子”
“那又如何?”王弘轻蔑地一笑,道:“刀剑之下,最高贵的身份只是白骨一堆。这世道无趣之极,天下的妇人,也无味之极。既然我的阿容想要,给她便是。”
他神态雍容地说到这里,嘴角一扬,像个孩子一般的喃喃自语道:“我只要她别气我了。”
澜之不敢置信地瞪着解决了一个大难题的王弘,皱着眉,他认真地说道:“王弘,你乃天下的大名士,一诺吐出,千金不易。便是你早就决定归隐,静等再起之机。可这婚姻之事实关系重大,万不可糙率决定。你便不在乎子嗣有多少,也不在乎世人的看法。可你得在乎你自己啊,若有一**烦了厌了悔了,又当如何?”
他这话实是有理,王弘侧着头,他眯着双眼,一边中指叩击着几面,一边轻声说道:“烦了厌了悔了?这天下朝不保夕,你我的性命和富贵朝不保夕,难不成,连我这颗心也朝不保夕?”他哧地一笑,慷懒的,毫不在意地说道:“便是我对她烦了厌了悔了,这世间除了她,也没有第二个妇人配得上我。澜之,你我都是惯见风月之人,你说说,你这般夜夜做新郎,可有在清晨空虚失落过?那能让你知道痛,知道苦,知道怜惜,知道害怕,知道恐慌,一想到失去,便惶惑得无以复加的妇人,可是经常能有?”
澜之怔忡了,他出了一会神,摇着头说道:“不能。”
“是啊,不能。世人千万,有几人能有?难不成你还以为,我王弘以后,还能再遇上一个妇人,还能再有这般倾心之时?”
澜之哈哈大笑,他摇头晒道:“你这薄情之人,估莫这个妇人,便令你用尽了所有的感情。再遇一个自是不可能。”
澜之这时完全想明白,他笑容朗朗,伸手在王弘的肩膀上拍了拍,大声道:“也罢,如此佳人哪能再遇?你既遇上,抓着不放也是正当。哈哈,以往我也笑过你无数,以后,我不会再笑你了。”
澜之叹道:“你比我们都要幸运。”他们都是纵情任性之人,他们行走在这颠覆困苦的世道。他们的心,时刻都感到绝望。只有那酒乡,那温柔地,还能让他们的灵魂得到半刻安宁。
正是因为这个绝望,他们才放纵自己,才狂放不羁。
可放纵也罢,疯狂也罢,他们永远是孤寂的,永远都是自己在与自己说话。没有同伴,没有明天,没有期待。
而现在,王弘他有了他的妇人,他的灵魂有了归依处。他心心念念都要取悦她的妇人,心心念念记挂着她的一切,她,自也是心心念念地记挂着他的一切。
这世间,能够遇到一个人,你爱她,而她也恰好爱着你。这样的幸福,几人能有?
就算这世间浮华千万,瞬时生死,只要有那么一个人,可以与你同甘共苦,同生共死,便够了。足够了
他转过身,扬长而去。在宽大的袍服随风飘荡中,他高旷的歌声远远地传来,“七十古来稀,一生郁郁有何奇?开口大笑者,一岁难得四五期。若得倾城妇,心肠寸断不相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