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不过一刻钟,基本就该收拾战场了。
赵樽从头到尾也没有参与晋军与南军的厮杀。
从到达码头开始,他便四顾张望,寻找夏初七的影子。
在他的心里,依她的习惯,定会是“南军”的小兵,身着甲胄在人群里浑水摸鱼。可把那些假冒的南军都看了个遍,他也没有发现她的身影,不由焦躁了。
“人呢?她在哪儿?”
阿木尔手心握紧缰绳,静静走上去,站在他的身侧。
“我只知道她会在这里……”
赵樽没有说话,看着混乱一片的码头,茫然四顾着,不停调转马头,疯了般大吼,“阿七!阿七你在哪儿?你出来!”
东方阿木尔看着他慌乱的面色,抿紧唇,面有凄意。
“阿七!我知道你在……阿七。”赵樽大喊着,突地目光一凝,他看见了身穿南军将校甲胄的杨雪舞。他是见过她的,李邈身边的人,多次随着李邈来晋王府。
如同久在黑暗中摸索的人突然见到了火光,赵樽马不停蹄的疾驰过去,厉声喊住她,“小舞!阿七呢?阿七在哪?”
杨雪舞确实见过赵樽无数次,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凶神恶煞的赵樽,他也从来都没有认真的打量过她一眼。可以说,认识数年来,这是第一次,赵樽拿这么专注、这么期待、这么富含感情的眼神看她。愣了愣,杨雪舞几乎说不出话来。
这么男人的男人,楚七为什么不要啊?
她的心思飘得有些远,有些不靠谱,于是报应来了。
只听得“唰”一声,赵樽的长剑,已经指向了她的脖子。
“说,她在哪?”
长得这么好看,要是不这么凶就好了。还是东方青玄好接近一点,那么温柔,那么妩媚,那么随和……乱七八糟的想着,杨雪舞收回花痴的表情,咽了咽唾沫,低头小心抹开抵住脖子的剑,指了指停靠在高处那一辆黑漆的马车。
“要杀要剐,找楚七去啊。她在哪儿!”
赵樽冷眸睨着她,心里一喜。
杨雪舞与阿七的交情他知,若不是阿七愿意的,便是杀了她,也未必会告之她的所在。一颗恐惧了许久的心脏,突地一松,像是瞬间被人灌注了力气,他提剑策马,大步往高处的马车而去。
“阿七!”
他速度很快,不过瞬间,已到三丈之内。
“不要过来!”夏初七厉声喊着,从帘子探出头,静静地看着他又惊又喜复杂莫辨的俊脸,轻轻一笑,“果然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晋王殿下,我辛辛苦苦搞这批粮糙,累了几天几夜没合眼,你这这一来,二话不说,便收入囊中了,会不会不太厚道?……算了,谁让咱们也有些交情呢?你若是需要,我让给你便是。记得回头算银子给我。”
数月未见,赵樽满怀欣喜。
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
他愣住,“阿七,你知道我不是为粮糙来的。”
夏初七笑着看他,“那是为什么?”
当着无数人的面,赵樽顿了一下,方才道,“为你。”
像这样当众示好的话,换往常赵樽是不会轻易出口的。大男子主义在他的身上有着最原始最深刻的烙印,这一点夏初七比谁都清楚。眸色微微一凝,她与他对视片刻,终是一叹。
“我不想见你。或者说,从我离开晋军营地的时候,便已经做好了决定。你是了解我的,我下定了决心,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晋王殿下,好聚好散方是男儿本色,你带着粮食走吧,从此江湖……不见。”
“为什么?”赵樽冷眸微眯,凝视着她,再往前走。
“赵樽,你再过来,别怪我不客气了。”夏初七看着他憔悴的脸,还有脸上不知多少天没有认真刮过的胡子,狠狠蹙着眉头,心里剜心般的疼痛,好不容易才压住烦乱,一字一句认真的说,“你有没有照过镜子看看自己?我看不惯你现在的样子,你不明白吗?”
赵樽是了解夏初七的,至少比别人了解。
他老老实实的勒马停了下来,就站在她一丈开外,把数月寻找的忧心忡忡与焦头烂额的崩溃,都压在了心底,只近贪婪地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轻松地一笑。
“阿七,你对我有气,我都知晓。我们回家再说,好吗?要打要罚,我都由着你,你千万不要与我置气,伤了自家身子,好不好?”
夏初七盯着他火把下的俊颜,身子下意识往下缩了缩,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走样的身子,一种仿佛骨子里的不安生,慢慢爬上心来,她害怕他知道,又要逼迫她拿掉孩子,可她不愿意那样,孩子是她的命根子,是她存活在这个世界的见证。看着他又上前一步,她心底的不确定感觉越发放大,声音厉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