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劲抱住头,赵樽吸了一口气,“她连财都不要了,还会要我吗?”
元祐听着他的话,久久不能出声儿。
认识赵樽二十七年了,他就没有见过他这般不自信的时候。
堂堂晋王……也会怕人家不要他,说出去都得笑掉大牙。
元祐同情的道,“天禄,为什么看到你这般,我很想笑?”
他语气里满带戏谑,赵樽却懒得与他磨牙。把钥匙收入怀里,他指着门口。
“你可以滚了!”
他没有抬头,指着门,头却偏在另一侧。
元祐收敛住笑容,看着他,终究没有转过去看他的表情,拆穿他的脆弱。
“离开之前,我只想问你一句话,这仗还打吗?你答应过我的,还打吗?”
说到最后他有些激动,当年他要随他北上,为他鞍前鞍马后,赵樽曾许他一诺,“将他来日登顶庙堂之日,为元祐办一件事”。元祐始终盼着他有朝一日挥师南下,直入京师。如今夏初七出事,突遭横祸,元祐虽然担心夏初七的安危,可也担心赵樽就此放弃南下之途。他若是不打了,他如何渡得过那潺潺江山,如何入得了那重重帝宫,如何见得到他日思夜想的美娇娘?
风在静静吹。
灯火下,赵樽的脸,半边阴,半边雨。
许久,他声音沙哑地说了一个字。
“打。”
元祐点点头,没有再说话,静静出了屋子,体贴地为他关上了门,却在门关上的那一瞬,默默回过头,看见屋子里的男子,褪去了平素的高冷峻拔,像是被抽走了力气一般,颓然地坐了下来,紧紧捂着脸,躬下身子。
“阿七,是我错了么?”
一点一点放开握紧门框的手,元祐垂下头。
无声的一笑,他望着天空苍白的月色,大步走过营房,高声唱响。
君行千里直至峻岭变平川
惜别伤离临行饮酒三两三
一两祝你金银滚滚来
二两祝你清闲乐开怀
三两祝你鸳鸯影成双
喝去三两,还剩三
祝你万山千水觅良缘
喝去三两,还剩三
祝你今宵别梦越关山
越关山,是家乡,风流子弟曾少年,多少老死江湖前越关山,是家乡,跋山涉水到金陵,惟愿她平安……
(注①:根据歌曲《性空山》改编。)
☆、第333章尘土烽烟路,爱在离别时
南下的战争进行到这个时候,数十万人的命运系于赵樽一人之手,已经不是他一个人想打与不想打的问题了。即便没有他曾经对元祐许下的承诺,也非打不可。作为一名军事掌权者,在军事推进到这个地步时,已经无法回头。
他目前能想的,是如何控制伤亡,如何以最小的代价换来最大的胜利,如何早一日拿下这万里江山,并以它为娉,光明正大地迎娶他的阿七,给她一个受天下人朝贺的大婚之礼。
建章四年元月底,朝中有人秘奏赵绵泽,说兰子安在临邑私会赵樽,有通晋嫌弃。与此同时,赵绵泽潜在沧州的探子也传递了消息回京,把当日在雕花楼里,夏初七酒后吐出的“真言”禀报了上去。在此之前,赵绵泽对兰子安也并非完全信任,如今两桩事加到一起,帝王之心更是疑上加疑。
然而赵绵泽并非昏君,如今两军阵前,讲究“疑人不用”,也最岂临阵换将。
左右权衡后,谁也没料到,赵绵泽却把此事压了下来,未有声张。
这与赵樽、夏初七、道常等人当初制定离间计时的猜测大相径庭。
赵绵泽为人,越发让人思虑不透。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又一个消息传入了京师,传到了赵绵泽的耳朵里。消息称,晋王妃与晋王彻底闹掰,并在一怒之下,愤然离去,晋王找寻一月有余,至今仍无半点消息。
这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糙。
赵绵泽大惊之余,除了为夏初七的安危担忧之外,对兰子安的信任也终于土崩瓦解。
二月初,赵绵泽做了两件大事。
第一,私底下派人四处寻找夏楚的先遣。
第二,他亲手拟成了一份圣旨,八里百加急,传入聊城。
圣旨上,他并没有对兰子安有任何的指责,甚至于连半句怀疑与质问都没有。只说如今晋逆在沧州一带按兵不动,粮糙空虚,后援无力,短时间内无法组织起太规模的攻击,但朝臣懦弱,无可用之人,勒令兰子安把手上兵马交由耿三友,并马上回京述职。
回京会有什么变数?兰子安隐隐已有猜测。
他知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的道理。赵绵泽好言安抚,只是哄他回京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