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绵泽一动不动,好一会儿,他轻轻一笑,目光终于挪到了夏问秋的脸上,刀子一般犀利的巡视着她的眉眼,神情复杂之极。
“我从来不知道,我的身边,竟然睡了一条毒蛇,一条整日涂脂抹粉、粉饰太平的毒蛇。”
“绵泽……”夏问秋整个人都软了。
未几,赵绵泽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声音里隐约有了一丝寒意,还有无奈和失望。
“夏氏假孕争位,谋害同宗,心胸狭窄,善妒狠辣,品行不端,屡犯七出之条,不配为本宫正妃。”
看着夏问秋苍白的脸,他迟疑一下,“从即日起,褫夺夏氏太孙妃封号,贬为侍妾,幽禁于泽秋院,终身不得踏出一步。”
“绵泽……”
夏问秋长长呜咽了一声。
“绵泽不要啊,我不想离开你……”
她心里的恐惧和不安已经被放大到了极点,瘫跪在地上,暴风雨临头的压迫感,令她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绵泽……”
哀哀哭着,此时最害怕的已不是自己被幽禁,而是怕父亲受到牵连。
只有她父亲还伫立不倒,她才会有翻盘的机会。若是父亲倒下,整个魏国公府将会一败涂地,轰然倒塌。
看着赵绵泽复杂清冷的脸,她被恐惧生生扼住了心脏,却还在负隅顽抗。死死揪住他的袍角,她哑声哭泣。
“绵泽,此事真与妾身的父亲没有干系。你饶了我爹爹吧,他都那么一把年龄了,还残了双腿……”
“魏国公夏廷德……”
赵绵泽任由她拉拽,烛火下的清目,蕴了两簇刺眼的光芒。说到此,停顿片刻,他缓缓地偏头看向洪泰帝,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儿,他慢腾腾开口。
“魏国公犯案,乃国之大事。此案交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会同审理。一旦查实,必将依律治罪,绝不轻饶。”
大晏朝只有重大案件和疑难案件,才由三法司会审。殿中众人都知,这是夏氏倒台的讯号了,赵绵泽终于要借此机会找夏廷德清算。
人人都在窃窃私语的感慨,又一波朝廷风浪要卷起来了,可夏初七却看得出来,赵绵泽虽然对夏问秋失望,却并未绝情。
夺去名分,幽禁宫中……
实在太给她面子了。
她这般想,夏问秋却不这样想,跪在地上,她慢慢地看向夏初七,一双暗藏了无数刀光的眸子里,全是毫不掩饰的恨意。
“夏楚,你会遭报应的,你一定会。”
夏初七只当未觉,轻轻一笑,“三姐,你还不多谢殿下开恩之情,还要生生多扯出些事来吗?”
逼视着她,夏初七突然走近蹲身下来,像是安慰她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双唇掀开,一字一字说:“我今日顾及姐妹情分,你可不要再逼我?”
夏问秋如遭雷击。
她知,她是在要挟她当年救赵绵泽一事。
可她今日没有说出来,她却不当她是好心。不过,如今这种情况下,她确实是不敢再逼她了。若是此事一并说出,估计她连待在东宫的机会都没有了……
一张白惨惨的脸就那样僵住了,夏问秋瞬间失了声。看着夏初七,看着她精心修饰过的绝美容颜,还有那一双气势逼人的眼,整个人慢慢地坐在了地上,一言不发,直到两个婆子进来拖了她出去。
夏初七缓缓起身,唇角微凉。
有惊无险,算是大安。
……
一夜潮流,终于潮退。
天色已大亮,源林堂的人都散去了,各有各的去处,各做各的事情。夏初七默默的走了出来,并未坐辇,由晴岚陪着,沿着一条条长长的甬道,慢慢往楚茨殿走。
两个人一前一后。
甬道,仿若没有尽头。
晴岚问:“为何还要对她留情?不把救皇太孙的事情,一并告之?”
夏初七笑:“她活着看我得意,不比死了好?”
晴岚微微低头:“若是错过机会,只怕下次不易。”
夏初七苦笑,“时机不到。就算证实了这事,结果也是一样。”
晴岚不明白,“为什么?”
夏初七眯了眯眸:“夏问秋犯的事已经够多了,再加上这一项,也不过是累加,在赵绵泽心里,罪责都一样。她到底是陪过他多年的女人,他的第一个女人,还为他落过三次胎,依他的性格,也不会要她的命。而且,假孕的事情他都不信,那件事此时说来,反倒令他怀疑真假。”
晴岚诧异,“为什么不信?他不是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