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宝音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偏头看他,微微眯眼,“你知道我会回来?”
“嗯”一声,赵炔应了。
“你怎么知道?”宝音急火火的问他。
“这还用问?”赵炔皎月下的小眉头,似是一挑。
“……好哇,既然你知道,还让我去?”宝音羞恼不已。
“不撞南墙,你如何会回头?”对他家长姊一波三变的表情,炔儿似是早已习以为常,以六岁的年龄,摆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负手对着台阶上静静发狠的长姊恨其不争的一叹,“如今也只有把阿娘的话送给你了。”
宝音在东方青玄那里受了委屈,又在赵炔这儿受了委屈,表情本来已经很难看了,但听到他说有阿娘的“金玉良言”做指导,顿时又兴奋起来,几乎是蹦跳着上了台阶,走到矮她半个头的弟弟身边,乐滋滋地问:“什么话?炔儿,快,快告诉长姊!”
赵炔侧头,正色道:“事已至此,洗洗睡吧。”
说罢他不看宝音气得冒绿光的脸,轻轻拂袖,单手负于身后,昂首挺胸地大步入殿,往寝宫方向走去,那小屁孩儿装大人的样子,气得宝音几乎忘了自己也是小屁孩儿,很想揍他。
“赵炔!你给我站住。”
炔儿果然好脾气地站住了,回头看她。
“长姊,真话总是很残忍,却是对亲人最好的表达。”
“……你个小屁孩儿!”宝音握紧拳头,恨声道:“你给我等着看啊,我堂堂大晏朝最为贵重的长公主殿下,这么美丽,这么善良,这么大方,这么可爱……我想要做的事,会做不成吗?”
“是很重。”炔儿难得一笑,“旁人撞了南墙也就回头了,可你就因为太重了,愣是沉得回不来……”
“啊!赵炔——”宝音冲了过去。
“打皇太子,是重罪。”
赵炔看着她扬起的拳头,淡淡地笑。
宝音“嘿嘿”笑着,拳头阴恻恻击在他小屁股上,“这是长姊在教训幼弟……不要说你只是皇太子,便是你有一天成了天子,长姊该揍你时,还得揍你……揍得阿爹阿娘都不认识你。”
赵炔脸一黑,“……家门不幸。”
*
宴宾阁里,住满了四方来使。
安排兀良汗使者住的地方,在宴宾楼东侧的世安院。
时下以东为尊,赵樽给东方青玄的待遇向来不错。
烧着地龙的房间里,阿木尔看着东方青玄从入屋起就紧紧皱着的眉头,亲手为她沏了一壶香气盈鼻的碧螺春,放在紫檀木的茶几上,轻声问:“为何愁眉不展?遇到他家小魔女纠缠了?”
“不要那样说她,她还是孩子。”东方青玄面有不悦。
“那我要怎样说?”阿木尔言笑浅浅,“或者说,哥哥,你真的打算娶了她做兀良汗大妃,与南晏联姻?”
“胡说八道!我是她义父!”东方青玄声音微厉。
阿木尔轻呵一声,似笑非笑,“你认人家做女儿,人家未必肯认你做爹。哥,你醒醒吧——”
她的说法,倒是与宝音不谋而合。可东方青玄对宝音原就只有父女之情,何来男女之意?不说让他接受,便是听阿木尔提起,他都觉得罪恶,哪能有半分妥协与念想?他不愿听她这种有违伦理的言论,只轻淡看她一眼,换了话题。
“今日怎不入宫赴宴?”
“我为何要去?”阿木尔反问。
这个问题,东方青玄觉得不需要回答。
当年阿木尔要死要活地留在南宴,不肯跟他回兀良汗,不就为了有机会可以看见赵樽么?这五年来,她哪一天不在盼着赵樽会回心转意?哪一天不在盼着见他一面。可事到临头,她却拒绝了,自是让他生疑。
“五年光阴,我若还看不明白,便是真傻了。”
阿木尔在灵岩庵修行五年,青灯古佛的日子,虽然非她初衷与意愿,可既然此言出自赵樽之口,那么,她便肯去做。五年里,她抄经文、穿僧衣、敲木鱼……没有一日不想他,可终是明白了,她得不到他……永远,也得不到。
“这么说,是放下了?”东方青玄轻问。
阿木尔面有嘲弄之色,“若能放下,我又何苦固执如今?”微微一叹,她提了提裙摆,坐在东方青玄身侧的椅子上,“不是放下了,是在心里发了芽,生了根,茁壮成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