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步走到卫洛对面的榻几,给自己倒了一樽酒一饮而尽,一抬头,见卫洛还在瞪着自己,整个人呆若木鸡,不由又是哈哈一笑,浑若无事地说道:“这几日每于市集中见你,此妇便不离左右。如此跗骨之蛆,实可杀也,何不忍也?”
卫洛哭笑不得,动弹不得地看着他,苦涩地想道:我哪里是不忍!我,我敢动她吗?
转眼,她又想道:这可怎么办?可要怎么跟泾陵公子解释的好?
她越想,越是心乱如麻,直是愁肠百结,无计可施了。‘叭’地一声,卫洛无力地瘫坐在榻上,喃喃自语道:“这下,可如何是好?”
剑咎见她如此惊惶,漫不经心地摇了摇手中的酒樽,晒道:“何需惧怕?公子王孙却又如何?这天下间,如我等游侠,自当想来则来。想杀则杀!”
他说出这句不负责任的话后,抬眼盯着卫洛,露齿一笑,酒窝隐隐,“我奉师兄之令前来问你一言:你乃越国公主,三年前他本应送你归国。却因身系千百条人命,不得不任你孤身涉险。寻你三年,今日得见,敢问你可愿归国?如愿,我可一路护送也。”
他说到这里,见卫洛错愕,不由朝她挤了挤眉眼,笑眯眯地说道:“你这妇人颇合我意,若不欲归越,纵远至昆仑,我亦愿伴你一程。”昆仑是传说中的神仙居住之处,他这话,已带了调戏。
第三卷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第一百二十八章真容为何?泾陵再起疑
剑咎这话一出,卫洛双眼刷地变得晶亮。
这时刻,她突然想道:是啊,我为什么要在这里汲汲营营,苟且偷生?这剑咎功夫如此之高,他愿意护着我,我可以离开这里啊。
我也不回越国了,我就如一个游侠儿一样四海漂流。我,我有钱了啊!
剑咎笑吟吟地看着卫洛越来越明亮的小脸。他的表情十分的胸有成竹,仿佛早就料到了卫洛会欢喜一样。
事实上,卫洛不欢喜也没有法子,她是舍不得泾陵公子,舍不得心头的那份牵挂,可是桑女都死了,而她与泾陵公子之间,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啊。现在的她,还只能欢喜接受剑咎的建议了。
卫洛决心一下,当即嘴唇一抿,开口便要说话。
她的嘴唇刚刚蠕动了一下,便看到一直好整以暇,笑容可掬的剑咎脸色一沉,嗖地站了起来,冷喝道:“耻乎?如此跗骨之蛆!”
声音刚发,人已不见。
人又不见了!
卫洛望着面前空空如也的榻几,她那脸上,刚刚盛开,还像一朵花般的笑容瞬时僵住了。
而这时,一阵隐隐的脚步声,以及衣袂破空声传来。
转眼间,这不大的驿馆,便被高人团团围住。
卫洛慢慢抬头,看向外面的明月。那些包围这里的人,显然都是大高手,卫洛直到他们出现在头顶的屋面上,她才有所察觉。
看来,今天晚上不会好过了。
果然,一个低沉地声音在外面五十步处响起,“此桑女之尸!”
这声音一落,一个年老的,沙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卫洛可醒?”
这人一听声音,仿佛是风中残烛的老人。可是卫洛不用亲见其人,就知道,这人一定也是宗师级高手。
如这样的高手,纵使她的房中一直没有亮灯。他也可以从自己的呼吸声中,听出自己并没有入睡。
卫洛低低地叹息一声。她拢了拢深衣,再次把头发束好,穿好鞋子,慢腾腾地向外面走去。
“吱呀”一声推开房门,卫洛一眼便对上院落中的五六个黑衣人。
这些黑衣人,只有站在最中间的那白发老者,是一身随意的麻衣。
月光下,卫洛对上这个双眼浑浊无神。脸上皱纹横生竖生,仿佛可以夹死苍蝇的老人。
她以最快的速度让脸上挂上不安和惊惶的表情,大步走向这几人,双手一叉,便要说话。
可是,她的嘴刚一张,那老人已经挥手喝道:“带上卫洛,抬起尸体,面见公子。”
“诺。”
整齐的应诺声中,两名黑衣剑客走到卫洛身后,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卫洛自然不会让他们强行押送了,她苦笑一下,闭上了嘴,跟在那老人身后向外走去。
这些人显然是潜行而来。既没有坐马车,也没有骑马。
在明亮的月光下,寂寞的新田街道上,卫洛一声不吭地走在众人当中。现在已过了三更,四野俱静,只在他们的脚步声在空寂的街道中不断传响。
泾陵府到驿馆的距离可不近,足有二三十里路远。
不过这些人都是脚力过人的,卫洛也没有假装柔弱,她二年半前便可以木剑挡住剑师的攻击,想装也装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