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替面露惶色,告罪。
高峤转向管事,道了句“送客”。
管事瞧出大家不悦,何敢耽搁,急忙转向慕容替:“公子,请随小的来。”
慕容替再次向高峤恭敬地拜别,方告退,行到渡口,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身后,转头登船离去。
……
萧永嘉于花厅见了慕容替,叫人送客后,独自坐于窗畔,凝望窗外暮色里横斜而出的一枝娇艳海棠,渐渐出神之际,听到外头传来一阵略带急促的脚步之声。
转脸,见是高峤来了,没动,也没说什么,只瞧着他。
“阿令,方才慕容替来此,所为何事?”
高峤一进去,开口便问。
萧永嘉道:“无事。不过是说他来建康已有些时日,未曾来拜,今日来见我罢了!”
高峤压下心中不快,道:“他曾数次投贴拜我,我皆不见。慕容氏居心叵测,陛下好大喜功,受其蒙蔽,不听我言,他方得以留居建康,你应也知道的,为何还要见他?”
萧永嘉蹙了蹙眉:“我名为长公主,整日只知吃喝玩乐,与你又早形同陌路,建康谁人不知?他既被允留在建康了,以后辈之名来拜访,我见了他,不过说几句话,便打发走了,又能怎样?这就坏了你高峤清誉,掀起朝廷动荡不成?”
她盯了高峤一眼:“何况,我见何人,于你何干?”
高峤一时语塞,迟疑了下,终是按捺不下心中不满,又道:“他见你何事?可是替慕容西说了好话?”
他哼了一声:“慕容西当年为求活命,不惜唾面自干,以身事夏,如今见举事不成,又趁乱北逃,伺机卷土重来。最可恨,竟还妄图借我大虞之名,延揽汉人之心。如此不忠不义厚颜无耻之徒,陛下糊涂也就罢了,你若也受人蒙蔽,我实是无话可说!”
萧永嘉挑了挑眉:“我不过一妇人,不管这些朝堂之事。你瞧慕容西不顺眼,日后战场若再相遇,打败他就是了。”
高峤心底阵阵发堵。
他当年二次北伐,便是遭遇了慕容西的阻挡,大军才滞于淮水,无法抵达洛阳,错失战机。
如今想来,依旧遗恨。
被萧永嘉如此顶了一句,又无法反驳,只得忍气,吐出胸中一口闷气,改用尽量柔和的语气,说:“阿令,昨夜你的那些话,我都想过了,极是不妥。你我若是和离,便是不计名声,阿弥也必伤心。我不忍叫她难过,和离之言,往后莫再提了。”
“至于纳妾,更是无稽之谈。你何曾见我因无子抱怨过你?我无子无妨,侄儿辈里,不乏人才,日后择一出众者为家主,高氏后继有人,我也是无憾。”
萧永嘉道:“随你。离或不离,纳或不纳,皆在你。人生苦短,你已中年,从前因我蹉跎,我只盼你往后能过得舒心些,莫太过委屈自己。如此,我也能心安些。”
她从窗畔起身,朝高峤微微颔首:“我乏了,去歇了,你自便。”
说罢,朝门而去。
高峤望着她头也不回的背影,想自己这些年来对她处处忍让,最后竟落得如此一个对待,弃如敝帚,心里一阵气苦,再也忍不住了,几步追了上去,一把便握住了她的胳膊。
“阿令!你给我说清楚!我到底哪里对不住你,你如此待我?”
萧永嘉见他面带隐隐怒色,自己那只胳膊,被捏得生疼,忍不住蹙眉:“你松开我!”
高峤不放。
“这些年间,我每日那么多事,你不体谅,反和我分居,叫我难堪,令我背后被人讥为惧内,我有可曾有半句怨言?”
“你不与我同房,我是强迫过你,还是另寻侍女?”
“每每你与我争执,便是无理取闹,哪回又不是我让你的?”
“如今你一句人生苦短,便要与我和离?我高峤哪里对不住你?”
他脸色阴沉,盯着萧永嘉。
“莫非你是嫌我老了,要另结新欢?”
萧永嘉那条胳膊被他捏得没法动弹,正皱眉忍着,忽听他嘴里道出如此一句,一愣,猛地甩开他的手。
“高峤,你当我萧永嘉何等人?”
“诚然如你所言,二十年间,我是毫无长进。如今我想开了,不欲为难你,更不想为难我自己,你却又这般作态,是为何意?”
她冷笑,点了点头。
“不过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你瞧着吧,日后我若有看中的人,我必会过得很是快活。我劝你,往后也如何舒心如何过,千万莫和自己过不去,更不要再委屈自己了!”
她说完,揉了揉方才被捏得生疼的胳膊,转身朝外而去。
高峤大怒,盯着她的背影,一个反手便将她从后抱起,不顾挣扎,强行拎回到窗边那张坐榻,掼了上去,自己亦跟着扑上,一边扯她衣衫,一边咬牙道:“好!好!这可是你说的!我今日便不委屈自己了!你想撇下我,先过我这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