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你且去吧,办正事要紧。”先生笑了笑,表示不介意。
等高泰安走后,他才喃喃的道,“有才有智有谋,将来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只是他现在心气甚高,毕竟是太年轻了。”
我咕哝了一句,“先生也不是很老啊。”他也不过是三十出头,也比那些上了年纪的人要明事理,懂进退。
先生敛起笑容,敛神问我,“小玥,你告诉我,你刚才想说什么?”
“先生?”我不解的望着他。
“说吧。”先生清冷的嗓音里有着不可抗拒的执着。
我在他面前竟也会紧张的捏了捏手心,慢吞吞的说,“我只想对他说,你的话是对的,你的意思不就是‘不争为争’?”对于越想得到的东西越要诚恳,不要让人察觉,授之以柄,要在人毫无防范之下夺取到,自然而然就成功了。
“不争为争?说得好呢,言简意赅。”先生轻轻的重复,话锋一转,声音颇为严肃,“可是小玥,这些话你即使烂在肚子里,也别再跟别人说。我方才让你留在这里,不是要你掺和进这些杂事中,而是要让人尊重你,清楚你并不是我身边的使唤丫头而已,其他的话你全当不知情。你要在这里活下去,就必须要懂得如何处置这些纷乱的事,谨守分寸,半分说不得。”
“这个世上,被天人盛名所累的,只我一个就够了。”他叹息的深睇了我一眼,就拾起矮桌上的书本,往房里走去。
我怔怔的回不过神来,这是先生第一次对我说这么重的话,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好。只是,我忽然不明白,为何总是在先生身上感觉道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悲凉。
而天人又是什么?先生之于我,就像一个难以解开的九连环,在我总以为自己很清楚的时候,谜团又开始涌现,一点看不透也猜不着。或许真如先生所说的,我得谨言慎行,不然在这个诡秘的京城中很难生存下去。
到了腊月廿八这一天,家家户户都在清扫尘埃,迎接新年的到来。不过我们这里是崭新的居屋,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我闲来无事,就想在梧桐树下的空地里挖个坑,将自己新学着酿制的酒埋进去。可是这身体的力气不是一般的小,我挥动了锄头半天也只有挖出了一个小坑坑,连埋一壶花雕都嫌不够地方。
我擦擦额上的汗,正想再抡几下的时候,有人拍拍我的肩膀。我那时累得晕乎乎的,以为是锦亮,于是气鼓鼓的说道,“你拍啥?还不赶快来帮忙?我都累得不行了。”
没有人答话,只是又拍了我一下,我闷着气故意板起脸转过身去,大声喊道,“你这小子……”跑哪去了……
可是,我的话还没能说完,就已经开不了口了。倏地全身僵住,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深沉却勾着高深莫测的浅笑看着我的人。
怎么……会是他?
啼时惊妾梦
俊逸的少年郎早已长成了气宇轩昂的男子,气度越发的沉稳,而记忆中那双清锐如刀的黑眸也如今也全然不觉,只微微的透出深藏如水的温和。唯一不变的,是当他浅笑时,左脸颊边泛出的梨涡,柔缓了他逼人的英气。
我怔怔的,惊讶的倒退一步,几乎踩到了曳地的长裙,不经意间将锄头撒开了,手抓紧褥裙上的绦带,背脊不断泛出冷汗,那突如其来的惊恐漫过了衣襟,直入我的心底。
“你应该就是沈姑娘吧?在下萧泽天,来此是想拜访仲孙先生的,不知他在是不在?”他客气的浅笑着问我,眼底里并无半点认识我的意思。
可是我还是忐忑不安的瞅着他,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似乎在他面前,我从来都不能好好的呼吸,以紧张居多。难道他没认出我来?不可能。即使真是如此,他也应该从玉奴口中知道我来了邑宁了。那为什么现在却是一副陌生的样子?
这个人,我从来都看不透。
他平和得如古井那般深沉的眼静静的睨着我,见我久问不答,又耐着性子的问了一句,“沈姑娘?”
“先,先生在茶室,我带你去吧!”我舌头似打了架,说话也不齐整,只捏紧了手心不再看他,快步往茶室走去,也不管身后的人有没有跟上。其实依他的身份,应当是我去请先生出来迎接才是的,只不过在他的面前,我总是失了应有的分寸。
我脚步虚浮的来到茶室,见先生正在泡茶,于是轻轻的敲了敲门,缓声说,“先生,明王殿下来了……”
先生手上的功夫一顿,才缓缓的转过身来,视线越过我看向我身后的人,只是,他的眼底里似乎有深深的讶异,随即又烟消云散。只见他把手中的热壶轻慢的放在桌上,快步的走到我们跟前,说,“不知殿下来此,在下有失远迎,请莫要见怪!快请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