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静默了一下,微微想后,轻缓的问道,“公子多虑了,在下绝无此意。”先生轻缓的说道,“究竟要如何公子才肯让路?”
“看你也识得几个字,那你就说说看,我方才作的诗如何?”那个年轻公子冷眉一横,带些不屑的扫看了青衫磊落的先生几眼,似乎认为,先生没有那个本事对他评头论足。
我讪笑,这人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先生无意与他过不去,一味的退让,他偏要往高墙上撞,岂不是自取其辱?人必自重而人重之,他私以为别人看轻自己,其实是对自己没有信心罢了,不然怎么会被先生的一个摇头而打击到了?还如此介怀?
自负有时是自卑的表现。是他自以为才华冠绝将养了这身傲气,还是家世地位让他目中无人?不过,他们该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凡事不必做得太出格才是。
我想,他们毕竟还是太年轻了,不曾经历过风雨的吹打。
“在下才疏学浅,不敢妄言,就不打扰各位的雅兴了。”先生依旧不愠不火的回应,看得出来,他只想息事宁人。
我看着眼前进退得宜,淡雅如兰的先生,怔怔的出神。
黑发轻挽,青衣冉冉,一举手一投足都俨然一幅清雅的丹青,让人移不开眼。
偏偏那年轻公子不懂先生的好意,见好就收,还继续的挑衅着,“哼,你不是不想说,是怕出糗吧?”连带周围的人跟着哄然大笑,似也同意他的说法。
我不悦的瞪视着他,想出声讨个公道,却被先生挡下来,只见他朝我轻轻的摇摇头,示意我别轻举妄动。我满腔的怒气郁郁不得发,估计现在鼓起的腮帮子定是红彤彤的了。
那个人见先生还是一派温文尔雅,自己倒是坐不住了,面露恼色的看着我们,不肯退一步。
“当真要说?!”先生轻挑起眉,温润如水的眸光坦荡的直视着眼前的人。那清然的嗓音,似乎在再给他一个机会,一个大家都好下台的机会。
“然!”可惜了,那人兴许太过于自负,不懂得收敛一下。
只见先生缓步走向人前,自有一股不容人忽视的儒雅气度,那些为观的文人也不自觉的让出道来,让他来摆满了诗作的桌前,用手揽开宽大的袖袍,伸出如竹节般修长的手,指着上面的诗句一字一顿,清清朗朗的念了起来。
众人屏息以待。我也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站在先生身后为他打气。有着之前的认识,我知道这难不倒先生的。
果然,没过多久,他细细品赏一番后,便细细的说道,“首先,这‘经年弄芳草’一句,意该为表现人清淡幽深的,可是,这‘弄’字却稍显粗俗,若改为‘携’字,则诗意彰显。再者,下阙“满城繁华不眷,落花无情春又去”一联,句是好句,可是却与上阙的清高致远相悖,似还贪恋繁华,隐而欲出,反而显得世故了……若论出世入世,必……”
先生缓缓的道出自己的见解,听得那年轻人脸色忽青忽白的,先生只论了一首词,就适时的止住了声,拱手为礼,浅声道,“这是在下的愚见,还望各位海涵。”
顿时,整个茶楼鸦雀无声鸦雀无声。
我看不真切那些文人的脸上是震惊,是折服,是赞赏,还是其他什么表情,总之,我觉得先生说得很棒。
“你!”那人一时气结,恼羞成怒的一拂袖,不依不饶的说,“你究竟是何人?既然你这般能说会道,你且作一首出来与我一比高下!”
呵,明明这要求是他自己提出来的,现在失了脸面,还敢叫嚷着先生的不是?无论先生应不应战,输的都只会是他。因为,他的才华,他的气度,都比不过先生。
我想,先生方才的那一番话,其实没有贬低任何人的意思,因为我曾无疑中见过先生写的一阕诗,那是真真的出彩,末尾的那一句“何以存其道”的叹息,大抵就是他的心声吧。他也为出仕与否而极力挣扎过,是以更明白了,真正的抉择,不是一首空洞华丽的诗词能道得尽的。
先生垂眸,带着浅笑低语,“公子尽兴就好,我等还有要事,恕不奉陪,且先走一步了。”
“慢着!”那位公子恼羞成怒,傲慢的睨视着我们,看来还不想善罢甘休。
一时间,双方僵持着,我忐忑的看着先生,不知他是如何打算的。因为,这个世间,得寸进尺的人太多,太多了……
“仲孙先生?”忽然,听见有人在楼道前欣喜高呼。
只道是寻常
我们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白衣冉冉,玉面金冠的倜傥男子将手里的骨扇握紧了疾步走了过来,眼里是掩不住的欣喜和惊讶。在来到我们跟前后,那人似确定自己没认错人后,又往后退了一步,拱手弯腰,恭恭敬敬的一拜,朗声说道,“恭行拜见仲孙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