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掩的门外,是漫天不绝的雨水,迷茫了整条沧溟大江,如这飘絮的山河,浮沉的乱世,激烈,深沉又让人避无可避。
蓦地,夹杂着雨珠的大风把案上的烛火熄灭了。一阵温热出其不意的贴上了我的唇,却又迅速撤离,我只来得及听到一句,“这是你忘了我的代价。”
望征路愁迷
这个人又开始肆无忌惮的张狂了,而且根本没有给我任何发怒的机会就已经消失在黑夜中。我忘了他?我当初都不知道那个面具人是他,莫非他就是在那时候知道我在东郡甄家的?
元隆十一年我才刚及笄,而他也不及弱冠,已是心思缜密,内脸深沉的男人,比我这个灵魂早满三十的人不知道要高明多少倍。他在兵荒马乱的时候去东郡绝对不是看花赏灯那么地有雅兴,我想他是去观察地形吧。正如那时候他孤身潜入王大哥的寨子里,不也是为探得粮仓的位置而涉险吗?他做事总是安排妥当了,绝无一丝差池。
我总有一天会让这片土地都归我大穆统治,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
他真是不懂得掩饰他的野心,而偏偏我还相信他可以做得到。
这样的男人无疑是危险而又吸引人的,睿智、深沉,却又能狠绝、犀利。最可怕的是最近我竟然一次又一次的下意识想探寻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这绝对不是好的预兆……
我没有再点灯,只是和衣躺在卧榻上望着漆黑的舱顶出神。
沈君玥,萧泽天不是你可以碰触的人,他是致命的毒药——我这样告诉自己。
又过了两日,我们上岸,快马赶了一天的路终于追上了大军。此时拓跋族已将玉奴先前的军队围困在幽郡将近一个月了,情况似乎比我想象中的要凶险许多。萧泽天和他的几位谋士整日在营帐内讨论军情,研究援救之法。我也忧心忡忡,却恨自己帮不上忙,知道历史又有何用,根本不能光凭着一本残缺的史书来帮他们。而我既不是将才也不是鬼神,没有通天的本事啊,通天……对了,我怎么把它给忘了?
萧泽天已经换上了战袍,他本来就是眉目俊朗的人,如今更是英伟不凡,凛凛大气。
“怎么?想到法子了吗?”我急急地问他。
他一撩衣袍坐下,皱着剑眉轻缓道,“拓跋信义似乎有备而来,各点布防很是缜密,要破军绝非易事。”
“啊?难道是有内奸?”他之前不是说太子有意要扳倒他么?只要除去玉奴,他宛如失去左右臂了啊。若这真是太子所为,那么他真的不配为人君,纵然历来皇位之争都染满鲜血,可是此为内斗,却联通外敌,实在是卑劣。
他沉吟道,“这也不无可能。”而后话锋一转,握着拳头的手青筋凸现,“如果真是他做的话,他绝不会有好下场!”那语气狠厉得如同无情的雷电,阴沉得可怕。
我担忧玉奴的安危,一听他这么一说更是着急,“那如今该怎么办?莫非真的一点破绽都没有?”
他摇摇头,揉着眉心叹说,“如今只能是突袭了,方法不是没有,都兵行险着,不是上上策。”
那突袭就是上策?我想未必,他根本是拿自己的性命来赌。我多次听说他屡建奇功都是以少胜多,并且每次都亲自布阵亲自上前线,而最艰难的莫过于东郡一役,因为耗时过长,最后也是他轻率数百骑突袭而告破。只是,这本来就是冒险之法,若非事不得已,万不可为之,玉奴已经深陷其中,如果他再有什么事,这穆军就如同一盘散沙,轻易就被击溃了,或许这就是太子所希望看到的。
我微微思忖了一会,低声说道,“可以的话,你能跟我说说现在的情形吗?”我知道这并不容易,因为我不是朝臣谋士,这些行军机密不是外人可以知道的。
他只是略微怔了怔,定睛看了我一会,然后没有犹豫的就带我到了他的主帐中。那里有幽郡的行军布防图,拓跋族的据点布置,他站在沙盘前,一一跟我仔细的说明了其中厉害之处。
“你不怕我泄密?”我下意识的问他,眼睛却是盯着沙盘思考起来。
他笑了出来,反问,“你会吗?”语气里满是笃定。
我没有回答他,心里升起了不安,现在的情况真是对我军不利,进不得退不得,救与不救都是两难。我不停的在脑海里搜寻可用之法,接着问,“拓跋族不肯议和?”他们不是内乱才平,怎么又生事端,真是吃饱了撑的。
萧泽天冷哼一声,“我以为你已经深知拓跋信义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他是会那种悲天悯人的善人吗?他自幼便被父兄所不容,如今一朝登位,大权在握,就开始肃清异己了。为了霸业,他不会罢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