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菊花枕,比不上别人的钗头凤。那般明艳的桃花,该是属于公主那样的女子的。而我呢?我望着手中的梨花木簪,那簪子上,有着笨拙却让我动容的三个字,勿相忘。我只希望,梨花永不凋零。
那一日开始,我似乎就在不能自醒的沉睡中昏昏噩噩的迷离着,待再睁眼时,发现敬为坐在我床前的不远处,我张嘴想说话,可喉咙干涩得难以言语。
敬为敏锐的察觉到我醒了,快步走过来俯身低语,“你终于醒了……”
我勉强的笑了笑,他体贴的替我倒了杯水,当温暖的茶水滑进了干涸的喉间,我才觉得舒服点,细声问,“我睡了很久么?你怎么来了?”
他故意板起脸来,“你还说!都两天不省人事了!怎么我们才几日不见,你就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
“真成了鬼还好,总比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要强上百倍。”我哑然苦笑。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我见到你这样就会想起乐儿的娘。我真的希望你不要成为第二个她……”他忽然怔忡的说着。
“敬为?”我有些不解的望着他。怎么好好的又想起了不愉快的过往?
他抿抿唇,起身走到窗边倚着,轻缓的说,“小玥,像仲孙先生,像我这样的人,是不能谈感情的,那样只会让人受苦。我爹当年官至大都督,与我岳父——当时的京畿卫统领谢史严是同门知己。我跟乐儿的娘自幼青梅竹马,于是两家结为儿女亲家是理所应当的事。外人亦道这是桩美满姻缘,殊不知,这才是是祸的始源。”
他声音有些哽咽,顿了顿,像怕自己说不下去似的,又接着道,“我岳父是个不懂变通的愚忠之人,忠君爱国,鞠躬尽瘁。所以当我爹向萧家投诚时,他便与我们绝交,而且在萧家得势时,携妻带儿一家自尽殉国了……乐儿的娘,当夜便昏了过去,直到生下乐儿也没挺过来,或许,她根本不想活了。我知道她到死都在恨,都在怪我。而我爹,也一直为此耿耿于怀,在新朝刚立,便婉拒了高官厚禄,只为了赎罪。所以,小玥,你看开些吧,先生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吗?若可能的话,他不会伤害你的。可是,这就是做人的无奈,不止是他,我们都是这样子,不得不认命。”他那时的背影有一股说不出的惆怅,寂寥。而他的话也深深的触动了我的心。我不知,原来当年还有这么一桩惨痛的往事,难怪了……
认命,这个词我已经非常熟识了。从我莫名来到这个朝代,我就不断的在失败中认命。所以他不知道,我从没有恨过先生。
“我知道。”我掩去心里的苦涩点头道。
“如果你觉得闷,我在城郊有处别庄,你去那里住一阵子吧,好吗?”他回过身,真切的说着。我感激的看着他点头应承,心里明白到,他也不过是想让我避开公主大婚的消息。这个提议,甚好。
去别庄前,我收拾了一下旧物,从柜子里竟跌出一些信,是从东郡捎来的据说是外公写给我让我回家的。甄家的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他们以为,我连外公的字都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外公有舅舅的照料我不担心,而且依甄灏的脸面,也不容许他伤害自己的弟弟的。不过,若他以为我还会任他摆布那就太可笑了,我知道甄家的势力,却也知因着先生跟敬为,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
我冷漠的看着那些虚伪的信笺燃成灰烬,东郡甄家,已与我无关了。
把微云楼的一切都打点好以后,我就到了敬为郊外的别庄住了两天,然后悄悄的离开了那里。我早有准备把关于微云楼的东西都托给了敬为,留了一封信让他代为照料,不用担心我。
因为敬为还不够了解我,若先生和我不能在一起,那么我不能再靠近他,因为我脆弱的不堪一击的心根本承受不住,更不要说眼睁睁的看着他跟别人成亲。
萧泽天说得对,像先生那样的人要与我共隐东篱,是不可能的。先生的责任,命运的无情,我的无奈,终会让我们分开。
先生,小玥很坚强的,至始至终没有流过一滴眼泪。我不怪你,我与你之间的一切,都藏在我的最心底,永不磨灭。
我就这样孑然一身的离开了邑宁,这片繁华似锦的天空,不是我的归处。
黯然销魂者,惟别而已矣。
二十岁,又是二十岁,似乎我命运的转折,都在二十。
相逢是有缘?
显仁六年夏初,荷风送香,篱落淅然。这是沅犁城郊的一个山坳,地形状如小盆,四季如春。在这里住的人都热情而淳朴,没有勾心斗角,也没有是非恩怨,有的只是简单朴实的生活。屋舍农田,小桥流水人家,古朴清幽,宛如一个世外的桃花源。而且,这里竟还有个古老的习俗,一夫一妻,男耕女织,和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