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暗捏了捏拳头,随即站起身来对先生说,“先生,我去去就来,你且等一会。”说罢就给喜儿使了个眼色,快步往外走去,出了拱门,再拐两个弯来到了前院。许是走得太急,那冰寒的冬风刮得我的脸生疼。
远远的就瞧见心急如焚的连掌柜在屋外徘徊张望,他一见了我,就像得了救星似的疾步来到我跟前,搓着手忐忑的问道,“姑娘,这媒氏是明王府里请来的,又是官家的人,我不敢挡她回去,依你看……这该怎么办?”他瞄了我一眼,又侧身看看身后堂屋处,样子很是为难。
这连掌柜是敬为特意从他身边调拨过来帮我忙的人,人很能干,做事也周到,即使平日里微云楼来了达官贵人他也应付自如,如今能让他感到,想必就是那棘手的下聘之事。也是,对方端的是明王府的名头,量谁也不敢轻忽了事。
我偏过身子,视线越过他,轻易就能从半卷的纱帘子里见到一箱箱刺目的红,当下便皱着眉低声问,“来了几个人?”
他答道,“只一个媒氏,至于其他抬礼的礼夫,我让锦亮招呼他们到偏厅吃茶去了。”
我抿唇颔首,低头细想了想,只有一个人?甚好,这样应对起来会轻松许多。打了个手势,连掌柜就走在我身前引路,接着打了帘子,我随即缓步的走进去。放目而视,但见一个挽着云髻,身着藕荷色如意云纹小袄的妇人背对我端坐在圆桌前,细细的品着茶。她闻得了声响,便转过身来,然后我跟她都相互打量了一番。我暗暗讶异,这个媒婆倒是年轻,看模样不过三十来岁。
想必她也是个机灵人,见掌柜丫头对我这般恭敬,也猜到七八分,于是堆砌着笑容走上前来,讨好的说,“想必这位便是沈姑娘了吧?长得可真是标致,好模样,好模样!”她拉起我的手细细的看,腕上的玉镯碰到我外露的皮肤,冰得刺骨,我低头一看,那镯子无论是质地,色泽都是极好的,想来这媒氏的行当也是很赚钱的。
媒氏,亦是官媒。
她的开场白跟私媒没什么两样,我倒是想起了从前梁大虎的娘跟那媒婆来我家向奶娘提亲的情形,一晃又是几年过去了。只是我对这些人的印象不是很好,撮合姻缘本来是件功德无量的事情,可一摊到她们手里,只看钱看身份办事,让大多男男女女成了旷世怨偶,要不就相敬如冰,真正情投意合的人寥寥无几。古代女子或许不敢违抗父母之命,又或者说她们甘心受到摆布,可是我不会,每个人,都该是自己的主人。
我不着痕迹的松开她欲拉近关系的手,大方的在主位上落座,轻缓的问道,“夫人请坐,不知您此番前来有何要事?”喜儿给我们换了一壶新茶就与连掌柜静候在一旁,在阵势上倒比她强上几分。
她似乎见惯了这种场面,对我的疏离也见怪不怪,面上依旧笑容可掬,“姑娘,今儿个咱是给姑娘报喜的!”
“哦?喜从何来?”我轻佻眉眼望着她,慢慢的汲着茶。
“我钱媒氏来此自然是说亲的,看姑娘也是个爽快人,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您看,这是婚嫁文书,只要姑娘点个头,就能嫁给明王殿下,一世无忧了。”见我不应声,她又绘声绘色道,“姑娘你啊,只要被迎回了明王府,往后的日子吃穿用度皆是上品,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不是喜事是什么?”
一世无忧?真真是笑话!我若真嫁了那萧泽天,怕才是忧的开始吧?
我敛眸思忖着,这萧泽天的用意何在?在他眼里我就是一个魅行惑人的狐媚女子,他断不会因对我动了心才来提亲的。莫非……这是为了绝了玉奴的心思?当哥哥的出了面要人,做弟弟的又怎敢不从?何况在情在理,玉奴也不可能有那个能耐与他相争的。若真是这样,那他这招果然够狠。只是,我可不是会任他摆布的人。我讨厌他,也没兴趣当深闺怨妇,更勿论夹在他们兄弟之间当磨心的。
此时我心里虽然不悦,可面上依旧客客气气的回绝道,“诶,敬谢不敏,我衣食无忧,无须再锦上添花,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那媒氏的笑脸顿时一僵,随即又不遗余力的游说道,“哟!姑娘,瞧瞧您这话说的,您看这是多么体面的事情啊,殿下亲自许的婚,姑娘面上也有光不是?姑娘你看,光看这颗价值连城的东海明珠就知殿下的心意了,姑娘为何要推拒如此美满姻缘呢?”她说着的同时从其中一个礼箱拿出一雕工精致的锦盒,亮出一颗璀璨夺目的夜明珠,通体透亮,莹润的象牙白光泽,竟让略微有些昏暗的厅室当即亮堂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