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萧列这样的身份地位,多年以来,王府里却只有周氏一个嫡妻,无侧妃,也无侍妾,并非周氏不容,而是萧列自己不纳,故早年间,还在京城里时,人皆言三王爷专一,周氏于一干皇室贵妇中颇得脸面。
嘉芙自然认得周氏,对周氏性情,也略知一二。
按理说,萧列不好色,几十年独对她一人,夫妇感情应当很是深厚,但在嘉芙的印象中,云中王夫妇似乎也没外人所传的那么亲密,周氏更多的,是把关注放在了儿子萧胤棠的身上。她对萧胤棠极其宠爱,几乎无所不应。年前萧胤棠掳她到了云南,路上负责看管自己的那个朱嬷嬷就是她跟前的人。可见她应当知道自己儿子做过什么的。大约在她看来,一个泉州商户家的女儿,儿子看上了,弄来也就弄来了,并不是什么大事。
令嘉芙不安的,是她现在又召自己过去,到底是想干什么?
难道和章凤桐一样,让自己从了她的儿子?
嘉芙怀着忐忑的心情,被带到了云中王妃的面前,叩头行礼过后,王妃笑容满面,招手示意嘉芙到她近前,先是夸了一番,接着道:“我儿子对你做的那点事儿,我都知道了,我极是生气,不但惩戒了那婆子,也将他狠狠训斥了一顿,他也悔不当初。还有你表哥那里,我也打过招呼了,叫他放心,绝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王妃一开口,竟是在责备自己的儿子,嘉芙有些不解,但总好过逼迫自己屈服,便低头不语。
王妃和颜悦色,又和嘉芙拉了几句家常,诸如平日读什么书,女工如何,家中几口人,和国公府的关系,诸如此类,嘉芙小心应答,人是站在脚下这片磨镜地上,整个人却如芒刺在背,只想快些离开才好,终于近尾,王妃唤了一声,那个林嬷嬷出来,手里端了个描金彩绘托盘,揭开上头盖着的红色丝绒,露出一只如意,一双玉镯,一盒插戴的宫花,宫花无不镶珠嵌宝,熠熠生辉。
王妃笑道:“叫你来,也无别事,就是怕你吓到了,见你都好,我也就放心了。你是右安表妹,我儿子先得罪了你,你又头回来我跟前,怎好叫你空拜我?这几样赏了你,你且拿回去玩吧。”
终于听到辞客了,嘉芙松了口气,哪里想要这些,婉言谢绝,王妃又岂肯收回,嘉芙再谢,也只好接了过来,再次叩头道谢。
王妃面含微笑,叫林嬷嬷再送嘉芙出去,刚跨出门槛,嘉芙脚步微微一定。
她最不想见的那个人,果然还是躲不过去。
萧胤棠就在远处另条道旁,立在那里,虽距离不算近,但嘉芙依然能感觉到,他的两道目光阴沉沉地投向了自己,眯了眯眼,并没走来。
阳光照在他头顶的束发金冠之上,金冠发出一道刺目的光芒。
嘉芙浑身汗毛直竖,却极力稳住心神,双目望着前方,面无表情地继续前行,走了过去。
走出去很远了,她仿佛还能清晰地感觉到萧胤棠的两道目光,始终就落在自己的背上。
出了王府,重新登上马车,坐定之后,嘉芙手心已捏出了一层冷汗。
越是受挫,萧胤棠就越不会放过她,她知道,他现在隐忍不发,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而已。
……
萧胤棠盯着前方那抹身影转过拐角,彻底被花木掩盖,一侧唇角若有似无地微微拧了一下,转过头,进了王妃的屋,道:“母妃何等身份,何必害怕裴右安?裴家一弃子而已。再能干,也是受父王驱策。”
王妃道:“你当我怕裴右安?你做了这样的事,我是怕你父王知道!我总觉得,你父王对他,非同一般,比你这个亲儿子还要器重,难道你就没瞧出来?他哪天若存心和你过不去,在你父王面前说句你的不好,有你好果子吃!我这是在替你消事!”
萧胤棠收了笑:“母妃,这次我确实失算了,只是你也知道,从前我何曾为一个女子做过这样的事?这女子助我出过城,我对她一见倾心,一时忍不住,才将她弄了过来,若不是裴右安多管闲事,早就成了,怎会这么多事?什么表妹如同亲妹,不过是裴家二房的亲戚,和他算是哪门子的表妹?分明是在和我作对!”
王妃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对这甄家女孩儿是上了心,只是如今时机不对,你再如何上心,也要忍住。裴右安现在还不能得罪,你父王信任他,且用他的地方也多。他为你父王驱策,就是为你驱策,就算看在这一点上,你现在也要忍住。”
萧胤棠似笑非笑:“这还用母妃你提醒我?若不是为了忍他,我岂会容他涉我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