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蓉将毛巾打湿,替周君兰将脸擦干净,因为穿着的是无领的睡衣,所以她的脖子也沾满了灰尘,乌黑乌黑的,擦干净之后,沈佳蓉一眼就看到了周君兰颈项上的掐痕,青紫的颜色,十分的明显抢眼,沈佳蓉呼吸窒了窒,手上的动作顿住,弓着身子,愣了几秒,紧咬着唇,阳光下,那张素净的脸蛋越发的苍白起来,拿着毛巾的手紧握成拳,似在隐忍什么,沈佳蓉沉默着,又将周君兰的身子抹了一遍,刚刚的清水已经变了色。
沈佳蓉将周君兰的衣服拉好,取过一旁病床山的薄被,替她盖好,转身将黑色的水端到洗手间倒了。
贺子昱坐在长椅上,头贴着墙壁靠着,心里烦闷的厉害,他不担心佳佳会做什么傻事,只是看着他那个样子,他心里难受,钝钝的痛。
张敏和贺飞走了过来,一眼就看到坐在长椅上的贺子昱,无精打采的,他们是看着贺子昱长大的,这么多年了,还从来没见他这样愁眉深锁的模样,看的两个老人心里不由的担心起来,直到张敏和贺飞走近,贺子昱这才渐渐的回过神来,也不知道他刚刚在想些什么,一贯波澜不惊的眸,仿佛有火在燃烧似的。
“邓爷爷出来了吗?”
张敏低着身子,温柔的抚着贺子昱的脑袋,点点头:“身上有几处骨折,医生说了,右腿将来可能有不灵便,而且失血过多,暂时还醒不过来,不过已经脱离危险期了。”
贺子昱握着张敏的手,让她贴着自己的额头,听到脱离危险期五个字,心里松了口气,腿有些不灵便没有关系,反正她和佳佳可以照顾着,只要人没事就好。
贺飞和张敏没再说话,陪着贺子昱坐着,两个人刚坐下,病房的门突然被打开,沈佳蓉走了出来,看到张敏和贺飞,抿唇点了点头,一张小脸都是通红的,精神看起来并不是很好。
“佳佳,你没事吧?”
张敏走了过去,握着她的冰冰凉凉的小手,沈佳蓉伸出另外一只手拍了拍张敏的手背,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
那笑容实在是勉强,就和哭似的,看的张敏十分心疼。
“贺先生,手机呢?我打个电话。”
沈佳蓉觉得自己有些浑浑噩噩的,她记得去找周君兰的路上,她的手上一直拿着手机的,但是现在,却不见了,她根本就不知道掉哪里去了,还有随身带着的包包,中间的那段记忆,就好像空白似的,到现在想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做什么去了。
“做什么?”
贺子昱转过身,先前在救护车上,那些护士将周君兰和邓金鹏抬下车的时候,沈佳蓉跟着就下去了,包包和手机都还放在车上,他下车的时候,拿下来了,随手就将手机放进了包里,刚刚过来的时候,他忘记带了,现在估计在走廊上的长椅上。
“外婆身上的衣服脏了,她一直都很在意形象,一定不会愿意让别人看到她穿着睡衣,脏兮兮的模样,她一直都很喜欢穿旗袍,我想换上她喜欢的衣裳。”
周君兰最喜欢的是那件湖水绿绣着百合图案的无袖旗袍,那是外公送给她的,听邓爷爷说,那是外公亲手设计的,从她怀孕你的时候,就让家里的绣娘做了,在妈妈满月的时候送给她的,但是一直舍不得穿,只有在特定的那天才会穿,一整天都锁在房间不出来,晚上的时候,眼睛经常都是肿的,那是她缅怀外公的方式,也不知道那场火,有没有把它给烧了,她想去把那件衣服取来,但是这个时候,又不想离开外婆的身边。
“她刚说看到个包,我见是佳佳的,就让她拿着了,我给你妈打个电话。”
“我刚打电话让人去取了,等会应该会有人送过来。”
今早消防的那些人来的挺快,所以东西没怎么烧,但是就担心那些衣服被熏黑了,所以他另外还打了电话,让人去子丝的店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贺子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沈佳蓉身边,“邓爷爷已经脱离危险期了,醒过来就没事了。”
沈佳蓉站在门口,听到这样的消息,微微的愣了愣,紧绷着的脸,微微的松了下来,她其实一直都想问邓金鹏的状况,但是心里又觉得害怕担心,一直没敢问出口,对她来说,这无疑是个好消息,她还有个亲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是她至亲的人,但是想到周君兰的事情,她便觉得心烦意乱的,邓爷爷和外婆朝夕相处了三十多年,这样残忍的现实,他如何能够接受?
离开了,什么事情就都不知道了,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比起自己,邓金鹏怕是更加难受,所以这个时候,她就算是伤心,也不能萎靡不振,要是她为此一蹶不振,只会让真正关心她的亲人难受,而那些伤害了外婆和邓爷爷的人应该会觉得快了吧,她不能倒,要是她再出什么事,邓爷爷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