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相一时语结,垂着眸子不敢与穆清瑶对视。
穆清瑶叹了一口气道:“若是为了贺雪落,我真的爱莫能助,您说过,要以法治国,她犯的是国法,如果我原谅她,她就能脱罪,那我岂不是藐视了法律?”
贺相松了一品气的同意,又有些失望,苦笑道:“没那个意思,其实就是投缘,你不觉得我们可以成为忘年交么?或者,你也和那些清流一样嫌弃我?”
穆清瑶大笑,伸手拍拍贺相放在桌上的手背:“您想太多啦,我只是觉得奇怪啦,原来巴不得我下地狱的贺相大人,现在比我爹还疼我,一直有点受宠若惊啦,谁不愿意多个人疼自己啊,傻子才会嫌。”
见着刚上来的磨竽糕,穆清瑶立即伸出手去,烫得一缩,贺相就瞪她:“你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我能不能再带两份回去啊,相公一份,阿鸿一份。”穆清瑶不好意思地笑道。
“当然能,以前我真的巴不得你下地狱么?是不是很可怕?”贺相认真地看着穆清瑶。
“嗯,是蛮可怕的,不过我是谁啊,打不死的小强,遇强则强,才不会真的怕你呢。”穆清瑶笑道,突然又皱了眉,贺相看着就心疼:
“是不是旧伤还在疼?那一次在刑部,你的伤着实看着瘆人。”想想雪落对她所做的一切,贺相觉得还该多关她些时候。
“早不疼了,我家相公是谁?偷偷告诉你,他可是神医呐。”穆清瑶笑道:“阿鸿前儿个被摄政王算计,伤成那样,他几副药下去,就好多了,对了,贺相,摄政王死了,南楚的皇位,您觉着该由谁继承好?”
贺相含笑看着她,眼眸深深,穆清瑶立即觉得自己在班门弄虎,费这么多周章,准备这么多,就是想来借贺相的势的,想得到贺相的支持,可是,前面铺坠再多,话一出口,人家还是一眼看穿。
“你认为我该支持谁呢?”贺相笑着问道。
“当然是阿鸿,阿鸿才是正统。”看出来就看出来了吧,也没什么好不好意思的,她就是来向他求助的。
“可言若鸿在南楚的根基这些年被摄政王拔得差不多了,拥护他的人太少,他想要上位,很困难。”贺相正色地说道。
“不错,这是客观事实,但是,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没有根基可以再建,何况,打着正统的名头,总能招来一些忠正的部属,现在真心为难的,不是南楚那头,而是皇上,皇上若不肯让阿鸿继位,阿鸿的阻力就更大。”穆清瑶道。
贺相欣赏地看着她,眼神温柔和暖:“所以,你希望我在皇上面前帮言若鸿美言么?”
穆清瑶摇头:“别去,皇帝并不是什么好人,也不会为了谁而放弃自己的利益,没得又让你为难。”
贺相正喝着茶,一下子就岔了气,脸色也沉了下来,冷冷地看着她:“你知道他会为难我?”
穆清瑶立即知道自己触了他的逆鳞,可话都说出口了,她也不在乎说得更清楚,有些事情,越遮越掩越引人暇思。
“当然,大家都看到的事实。”
贺相起身就走。
穆清瑶有些懊恼,何必揭人的伤疤,明明是来求人的,怎么说着说着就扯到那上面去了。
看着那清瘦修长的背影越发显得孤寂冷漠,穆清瑶心头一紧,冲口就道:“我觉着,你不是那样的人。”
贺相的身子一震,迈出去的脚步就滞住,猛地回头来,眼神锐利地看着她:“连你娘都不信我,你凭什么这样说?”
“直觉,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不是为了权势富贵就出卖自己的人,因为,你有你的骄傲。”穆清瑶认真地说道。
贺相眼中巨浪滔天,情绪翻涌,这一辈子,他一直背着佞臣的骂名,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是朝堂还是民间,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连自己的儿女,也都将他认定为佞臣,唯独只有她,仅凭着直觉,就可以肯定,他不是那样的人!
贺相想笑,可怎么也笑不出来,想哭,早就麻木了泪腺。
在这个问题上,他早就不于理会了,而这个天下,也只有她敢当面提出来。
心中就象长了一个巨大的脓包,很多年了,一直没有敢戳穿,他自己懒得去触碰,现在,却被她两句话给炸开,所有的屈辱,悲愤,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全都铺天盖地向他扑来。
贺相的脸色苍白如纸,身子晃动,扶着墙才站稳。
穆清瑶大骇,顿时后悔及了,过去扶住他,小声咕哝:“那个……我……我错了,其实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