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这可真叫前后脚,说话的功夫,人都来了,别站着啊,都过来坐。”拐角里的绿袍胖子,不如何时从墙角探了头出来,冲那一对金童玉女招手。
“哟,死胖子你在啊。”红衫的少女笑吟吟地走了过去,那杏黄衣的少年甩手丢了箸子,扫了一眼举刀向他却不敢砍落的几人,也去那桌落座。
四人一席,还未来得及寒暄,客栈外,又有动静一一“咕噜噜”,当第三辆马车停靠在客栈门外,里头的人已是见怪不怪了。
车帘被拨开,一双长腿步下马车,乃是个身量颀长的男人,一袭水色的长衫,腰间系着银带,气度沉稳,奇怪的是这人半边脸上,扣着的一只面具,黑灰色的面具甚不起眼,但那眼洞的地方黑漆漆的看不清眉目,叫人无端觉得神秘起来。
这人几步迈进了客栈,屋里的人方才发现,原他不只是一个,那修长的身影后头,还跟着一个,进了屋后,方才显出娇小的身形。
先前那要戳瞎人眼的少女便罢了,这又冒出来一个皮白柔嫩的小姑娘,直叫人怀疑,他们现在待的地头,还是不是鱼龙混杂的客谟镇。
“客官,您是用饭啊,还是住宿啊?”老搓儿是个人精,在这每天人流过万的镇上几十年,什么人往那一站,便能瞧出尊卑,这打发了几个弄刀的,便凑上去客串一把小二。
男人没忙着应他,朝里面走了几步,环扫一周,视线刚落在墙角的一桌,便听人叫道:“常四爷,这里。”
那张口唤男人的绿袍胖子身边,一身白衣的侠客,正咧着一口白牙冲男人招手,同桌的四人一齐望来,露出不尽相同的笑容。
男人背后的小姑娘,不动声色地一眼瞧过去,将几人同心底的名头对上号。
白衣的侠客,是云州十三剑,沈剑堂。那绿袍的胖子,是锦州最大的茶马商何家当家的何少知。那红衫的女子是红庄的毒师姚一签,那葱绿衫的少年,不得知。
四人一席,变成了六人一席,小姑娘在男人侧边坐下,抬头看见对面沈剑堂冲她眨了眨眼睛。
“小妹妹,叫什么名字啊,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忍住笑,她轻声回道:“我叫唐玉。”
“唐小玉啊,好名字,你是老四的妹妹?”
“不是,”她扭脸看了一眼身前的男人,笑道:“我是侍候少爷的。”
“不是他妹妹那更好,”沈剑堂嘴咧的更大,倒了杯茶水递给她,“不如我认你做妹妹?”
“邋遢鬼,你的废话怎么这么多,”红衫的少女斜了他一眼,伸手敲了敲桌子,冲对面的男人冷笑道:
“你以为咱们是游山玩水来的,还带着个使唤丫头,你脑子没毛病吧?”
“咳咳,”绿袍何少知赶紧咳嗽了几声,引得几人侧目看他,“有什么话,咱们上楼再说,可好?”
第2章 八人行
一座宽敞的纱帐床,两张对角的茶案,三扇背街的窗子,四幅鳖脚的字画,这便是顺风大客栈的上房,十两银子一宿,饭菜热水茶点另结。
“你那翻羽先前的主人,便是何老板吧?”
“是他。”
“他人看着是挺好说话的,唉,好好一匹宝马,平白被你没去,肯定心疼。”
“收拾好了么?”
“马上。”
将不重要的东西都放置好,重要的随身带着,又在洗脸架旁用热水绞湿帕子,她方走到茶案边,两手递过去。
“少爷,一路风尘,擦把脸吧。”
解开发间隐藏的细绳,取下半张灰色的面具,李泰看了她一眼,接过那帕子,道:
“有趣吗。”
遗玉终是忍不住摇头笑出声来,盘腿在他对面坐下,两手撑着下巴,轻声道:
“谁让你昨天才告诉我,只有沈大哥一个知晓你身份,害我突然变成了侍女丫鬟,这不练习一番,万一露了马脚怎么办。”
半个月前,他们离京南行,羽林军退走后,便在半道上兵分两路,文学馆真正去修书的学者被护卫送往东南沿途查访民风民情,遗玉和李泰则由一小波人马护送入蜀地,歇歇停停,今日方才赶到这集合的镇子上来。
她只道这次去寻药的都是李泰的好友,闹了半天,就连那红庄的来人也不知道李泰魏王的身份,唯有沈剑堂一人。
还记得在靠山村初识李泰时候,他便自称是常公子,这话没说假,出了长安城,他出门在外,是化名做常公子,对外家里宣称,家里经营的主要是酒业,在南方小有名头,人称“常四爷”。
要么扮他的表妹,要么扮他的侍女,遗玉心里纠结那表哥表妹的,便就选了后者。
“那位姚小姐,是不是同你有过节?”遗玉把玩着他摘下来的面罩,这灰不拉几的东西,戴着一点都不帅气,可是眼洞特殊的结构,却刚好背光影藏起李泰的瞳色,就是离近了看,也只当他是瞳色浅淡一些,而非异人的青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