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卉正在一楼的客厅里摆弄几只花瓶,桌边放着几簇花瓣嫩黄的迎春,见主仆二人走进来,连忙放下手上的东西,躬身行礼。
“殿下。”
“人呢,醒了吗?”李泰在椅子上坐下,接过阿生从下人手中奉上的茶盏。
昨晚他们半夜出去,今天凌晨方才回府,他去上朝时候她还在睡。
“小姐早醒了,正在楼上药房呢,要奴婢去请她下来吗?”平卉看着是挺高兴的,因她鲜少在对他说话时候不畏惧而是带着笑的,不知是遇上什么好事?
“嗯。”李泰应了一声,啜了一口热茶,便又叫住待往楼上跑的平卉,起身自个儿找上楼去了,见他身影消失在帷幔后,平卉方才嘿嘿笑了两声,惹得阿生侧目。
“怎么了是,你是高兴什么?”
平卉摇头不语,指指花瓶边上的迎春,道:“李管事,您帮奴婢个忙可好,院墙上有几枝迎春开的好,可是生的太高够不着,小姐说这花儿生的朝气,要奴婢多摆几枝在屋里。”
阿生瞧瞧那几年也没见插过一支树杈的名贵瓷器里被别着的花枝,又一想李泰方才没什么不悦的反应,便点头应了。
“好,你指给我瞧。”
……
遗玉坐在窗边的小桌前,一边逐字逐句地研读背诵着书卷上的药理,一边用力均匀地研磨着钵里的药草,时不时从窗口远眺向院墙的新生的花草,默背着方才记下的东西。
这两个月来,李泰利用各种门路,为她找来许多医术和草本书籍,凭着一副好记性,她就像是一块干燥的海绵,不断地吸收着书藉上的知识,而今,这药房正不断增加的书柜上,已存有她看过的不下五十卷书册,其中不乏她几近能倒背如流的内容。
她知道自己的弱点在哪里,她接触药理和毒术的时间还太短,不管是在制药或是诊断都严重缺乏实践,但是她亦大有优势在,她的好记性和举一反三的敏捷是其一,姚不治那将近一个月的填鸭式教导是其二,这两点加在一起,便让全身投入药理之中的她,如鱼得水一般,虽然真正实践的机会少的可怜,可不能否认,她正在缓慢却进度可怕地接近着药学之道。
来到这个时代的她,的确是幸运的,因为这是古时对女人限制最宽松的时代之一,在龙泉镇她便认真思考过,想要在这世上立足而强大,就必须有“一技之长”,绝非是琴棋书画可比,姚不治的医毒双全,韩厉经年可怖的诡诈,卢中植深不可测的武功,三公主的骁勇善战,卢智日益成熟的智谋,而她呢?
经过昨晚,李泰在承诺她的同时,也透露出了信息给她,她几乎可以肯定一点,这个男人是有心帝位的。
她心系于他,既然决定要争取他的一心一意,决定要帮卢智正名,她总有一日会直面同这天下最尊贵的男人对上,还有什么比同自己的另一半有着相同的奋斗目标,更让人激动的汗毛战栗?
所以,她要变强,她要尽快地追上他,同他并肩,帮助他,也就是帮助自己,这是一切的前提!
然,她没有强健的体魄,没有绝对理智的头脑,不善兵道,不善布局,没有名师调教,没有显赫身份——看似一无所有的她,其实恰恰拥有着别人望尘莫及的能力。
她隐藏,因为她自以为没有欲望,可亲人一个个地离去让她认请现实,恋人的遥不可及,让她心生忧恐,她如何还能自弃下去,平安闲足的生活是她的梦想,可是梦醒之后,她才惊觉,自己同样能够适应紧致饱满的人生,去争取去保护,才是更适合她的生活!
在这药房的书架最上层,搁置着一本老旧的书册,上面仅用三段话,不足百字,提及了一种在后世淹没于历史荒流的技者,他们不如毒师狠辣,不如医者心慈,没有望闻问切之能,他们靠着辨百草,制药而生,他们的药可以治病亦能健体,可以解毒亦能伤人,相传神农是他们的鼻租,他们有个通俗易懂的称呼——药师。
药师,这便是最适她的选择。
血液,是她隐藏了九年的秘密,她谨记着黄泉来客的警告,从不滥用,但每日一两滴,也足够让她在药学上走的更远,只要有来源,她大可以奢侈地用千金不换的珍稀药材去研究厉害的药物。
头脑,她不是最聪明的,也不是最敏捷的,但是足够让她保持谨慎,足够支持她在药师一途上的进步。
历史,是她最后的一张底牌,她知道的不多,可是既然她下决心去改变,便会小心地参考已经被扭曲的历史,去避免,去预防。
最后,便是心智了,八年的密密亲情让她的心灵停止在了上一段人生结束的时候,这颗二十岁的心,曾经险些被摔碎,但当它重新聚集在一起,却是比以住更加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