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娓娓道来,事无巨细,却是说的自己都开始惊异起来,在不知不觉间,李泰竟然为她做了这么多,没有要她回报,甚至连半个谢字都不向她讨要,简直都要让她误以为他其实是一个古道热肠的大善人!
可她却明明白白地知道他是冷心冷情的人,想当初,一夜之间,秘宅中朝夕服侍的下人将近死绝,这男人却眼皮子都不眨地告诉她,他们的命是他的,他有权利决定他们是死是活。
李泰听着她的话,原本有些烦躁的心,渐渐平静下来,见她一张瘦的只剩一对眼神还算精神的小脸上,露出的恍恍神色,轻哼了一声,打断了她的回忆,道:
“原来你还是知些好歹的。”
突然发现自己就像是被他守护着一般,遗玉正在感动中,心里暖暖的,但却嘴硬地回道:
“原来我之前在您眼里,就是个不知好歹的?”
“难道你不是么?”
“我、我哪里不知好歹了,你对我好,我当然知道,我只是没同您提过罢了,可这不代表我不知好歹。”遗玉是坚决不同意将“不知好歹”这四个字冠在自己头上的。
李泰见她梗着脖子,小脸心虚地发红,都不敢直视他,却依然死鸭子嘴硬的模样,心中仅剩的那点儿烦躁也不翼而飞,胸前轻震,却是微微侧头,扬起唇角,发出了一声哼笑。
遗玉正在狡辩,却没漏听他这一声笑,眼珠子一转,便瞅见他漂亮的脸上明显挂起的笑意,愣了一下,回过味道来,知他是在笑话自己,心有尴尬,便低下头,小声嘟嚷道:
“笑什么笑,你不信就算了。”
就在她羞恼的时候,却又得一声低语入耳,但这一句,却叫她整个人都怔在了那里。
“我对你,是男女之情。”李泰用着十分陈述的语气,说出了这一句他原本并不打算说明的话,算作是对她一开始那个问题的回答。
他生在薄情寡性的皇室,立身尔虞我诈的朝堂,涉足刀剑无情的江湖,但凡是相交之人,却脱不了“利用”这两个字,但是他为她做的事,却是想帮她的忙,想让她笑一笑,想让她不要为难,出发点很多,却独独缺了“利用”这两个字。
沈剑堂说那是因为他生了情,而李泰又不是一个喜欢多想的人,一直以为是什么,那便是什么,他生了情,那又如何?他想要对她好,他便做了,他想要帮她,他便帮她。
没人会明白,就连李泰自己也不大清楚,正是遗玉勾起了他心灵最深处的奢望和渴望一一让他想要完完全全地占有她那份坚持,不管是在小镇外拦马车时的愚勇,在生辰宴上挡刺客的奋不顾身,在中秋夜宴时欺君的胆大包天,在秘宅床前狡黠地同杀手对峙,在漆黑的街头愚蠢地奔向追兵,甚至是去劫刑部大牢的疯狂。
“怎么,你听不懂?”李泰见她半天没有反应,只当她是涉世未深,他这二十年的人生里,况且是初识情味,若无旁人指点,还蒙在鼓里,她年岁尚不足,又如何能懂得?
想到这里,再看着那张尚且稚嫩的脸庞,他虽对她的反应不甚满意,可却安然了许多,他有的是时间让她懂得,现在她就在他身边待着,哪里都去不了,他会看着她成长起来,占据她的喜怒哀乐,占据她鲜为人知的软弱,成为第一个让她识得情味的男人,当然,也是最后一个。
“过来,”李泰坐在椅子上,朝她伸出一只手,待她听话地搭上后,轻握了一下她冰凉且有些干瘦的小手,轻轻一拉,便将她扯到了自己跟前。
他身量颀长,就是坐在椅上,也仅比她低上一些,牵着她的那只温热的大手没有松开,而是就近按在了自己的左胸前。
遗玉尚沉浸在他那半点都不浪漫的情表中,却被掌心隐约的跳动引去注意,目光一聚,便见在纱灯的映照下,那双青碧色的眼瞳中散着迷人的光泽,那声音冷冷清清的,却带着不质疑的味道:“我不明白你为何会以为我当真要拿你去交换,但是从现在起,我希望你牢牢地记住一一你只要待在我身边,我就会帮你、会护着你,不会离你而去,亦不会舍弃你,你大可以放下心来相信我,不必畏畏缩缩,担惊受怕。遗玉,对我而言,你是特殊的,同所有人都不一样,听清楚了么。”
她眨眨眼睛,睁中黑白朦胧,几近混成一色,掌心的跳动,似乎传染一般沿着手臂连到了自己的胸口,“怦怦”的声音那么近,就像是在耳边。
“嗯。”她喉咙里发出了一个短促的音节,掌心却浸出汗水。
“若是听清楚,那便记在心里,”李泰抬起另一只手,修长的食指轻轻点在她心脏跳动的那边,语气平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