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他这哪算是求婚,那语气简直就像是在街边儿买大白菜一样!
她却不知,李泰会说这些,是早在被沈剑堂点明了心意之后,便有的打算。照礼说,这男女两人私下议亲,本就不妥,可他们两人,一个是随意惯了的,一个则是自有主张。按着遗玉所预想的那样,该是俩人先表个态,再让她讲讲条件什么的,最后说那婚嫁之事,可李泰却是连跳两步,直奔主题。
归根结底,他会这么做,还是要怪沈剑堂那自命风流的唠舌根子,在走之前,曾对他说过这么一段子话:
“……你要是想让她死心塌地地跟着你,这必须做到三点——不能吝,不能急,不能说。这不能吝啊,便是指的你要舍得花银子,花心思,花时间,不能小气,可也不能过了,这个度量,你自己掌握;再说这第二点,不能急,便是说这女子啊,你可以凉着她,但是千万不要急进了,尤其对这些个年岁小的,一不小心,人就被吓跑了……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不论什么时候,你都需得把自己的心思藏着,不能说,千万莫要叫她知晓你对她是情到几分,这样她才会总是惦念着你,一门心思在你身上,记住,千万不能说!”
李泰当时听完这席话是没应一句,也没多问一句,可却印在了脑子里。于是,这才会有他连跳了两步直奔主题的做法。
“殿下,”遗玉忍住没让那哭笑不得的表情露在脸上,板着脸,道:“您这是在询问我的意见吗?”
李泰这会儿看着她,见她脸上的表情实在是算不得高兴,又忆起那晚在马车上她亲口说过不愿同他牵扯上,便认为她这模样,是不乐意这门婚事。
至于前晚遗玉醉酒,让他不要娶妃之言,在男女之情上缺心少肺的他,那时听了只是觉得心中舒坦,却压根没往她对他亦是生了男女之情这上面作想。
李泰以为她是不乐意,脸色稍冷,正要开口应话,却听远处一阵骚动传来,遗玉和他齐齐扭过头去,便见一道苗红色的高阳公主,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阿生和下人们跟在后头,只能追着,却不敢拦。
“四哥!我在父皇那里听说,你要纳东方明珠那个臭女人当妃子!是不是真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人已经冲到了水榭中,一眼见着坐在一旁的遗玉,利眼一瞪,瞬间忘了来时的目的,手中马鞭一斜,指向她,道:
“你怎么在这儿?!”
且不说李泰脸色如何,遗玉这会儿的表情,绝对可当是黑的吓人,高阳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饶是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听到李泰要纳他人为妃的消息,还是像头上挨了一记闷棍一般,发蒙发痛。
李泰的心情,本就因为遗玉那近乎拒绝的表情变差,这会儿高阳贸贸然地闯了进来,便叫他当下沉了脸,冷声道:
“阿生!”
“属下在。”胸前破衣裳变成布条的阿生,哭丧着脸凑上前,心中却在短时间内将高阳骂了不下十回。若说这长安城里除了那扁毛畜生,他还有什么天敌的话,非这任性妄为又不能轻动的高阳公主莫属。
“绑了。”
“是,”阿生得了令,连忙翻手从袖子里面抽出一根缚绳来,没等高阳反应过来,上前将人三两下反手捆住。
“大胆!你这贱奴!”高阳挣扎着,手中的马鞭掉在地上,没等她第二句怒骂出口,便被阿生点了哑穴。
若是换了别时,遗玉兴许还有兴趣看这毫无体统的公主吃瘪,可这会儿,她却静静地看着李泰的侧脸,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平常,可天知道,她带着探究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放在裙面上的左拳已经握得死紧,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听闻殿下要纳侧妃,原来已经求了皇上旨意,是东方先生府上的明珠小姐?”
李泰端着尚余半杯的茶盏,侧过头看她,蹙眉,而后给了她答案:
“嗯。”
一字应完,他便看见面前这张白皙的小脸上,霎时露出了一抹复杂至极的笑容,那双清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似有种让他胸闷的东西正在那黑白之间凝聚,来不及辨认那是什么,她便侧过头,留给他脑后,用着那少女清清软软的嗓音,道:
“殿下,您刚才同我说的事,我不愿意。”
若说刚才李泰的心情是糟糕,这会儿被她正面拒绝,却是已经上升到怒气了,但除了那双碧眼略有色变外,那张俊脸上,依旧是冷淡无情,如同他说出的话:
“今日只是知会你一声,这件事,你愿意与否,本王并不在意。”
遗玉撑着眼皮,没能让眼泪掉下来,她是知道,在这世人眼中,一个王爷府里就是妃妾成群也不算什么大事,她也知道,就是李泰喜欢她,那也是有所保留的喜欢,一开始,是远远到不了那种弱水三千只一瓢的程度,可也没想过,会少的这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