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楼下面,遗玉正同卢智悄声说话,因四周坐有人,他们用词很是隐晦大抵是遗玉在担忧竹楼上坐着的卢氏,虽四座楼相隔不近,可口口相传,卢氏这会儿肯定已知房乔来了。
卢智却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他这些时间同卢氏相处的时间比遗玉多,娘亲是个心里难藏事的人,心里有到底还没有什么,他是清楚大半的,笼统地点了遗击几句,便说有程夫人在,要她毋须担忧。
场上参比学生已试有五人,遗玉盯着场中换了几次的人影,手指轻轻摩擦着被披风掩盖住的布袋,里面放着那只红木盒子。
她案上的零嘴吃食都被转移到了程小虎跟前,程小凤听着琴音开始打磕睡,卢智则是闲闲地喝着茶。
直到听见卢智的名字被主薄叫到,遗会才恍恍回神,看着卢智对他们三人一笑之后,起身掸了下衣拐,朝着场中走去。
就在他走出兰楼后,君子楼二层几处皆有关注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李恪嘴唇轻轻动了动,想要对李泰说些什么,侧头看到他仍是着轻阖的双眼后,又将话咽下。
当铮铮琴音在君子楼内响起,片刻后,论判席上便有人发出赞声,正是特邀来的那名申大人:“总算是有个能应题的。”
此次琴艺一项的题目是“对酒当歌”,最忌拘谨之态,并几人仅重曲调和忽视了意境,论判们的评价都不高。
申大人的话,得到了太学院查博士的应和,“这琴声乍听之下,是有些肆意,可对酒当歌,正是应挥油醉意,当唱即唱,要不得缩头缩尾的。”
“然也。”
房乔望着楼下姿态惬意地拨弄着琴弦的卢智,耳中是博士们的夸赞声,目中闪过难解的神色,他侧目在菊楼和竹楼二层扫过,只能见到花花绿绿模糊的人影。
“可惜,意境是足了,技法上却有缺漏。”
查博士没有因为卢智是他院的学生而一味夸赞,实事求是道。
四门学院的严恒博士轻哼,“你当人人都是你们太学院那些公子哥,自小便能将琴摔着玩,琴师一个换了一个,那卢智初入我四门学院时,还是个连五音都辨不明的穷小子。”
查博士被他挖苦,浑然不在意道:“老夫只是实话实说。”
“得了便宜还卖乖。”
四门学院每有优异的学子,都会被太学院抡去,两院博士院长不合,是历来便常见的事情,祭酒东方佑只是笑呵呵地听着他们拌嘴。
房乔却在听了严恒的话后,暗暗捏紧了放在案下的拳头。
卢智一曲弹毕,向两楼行礼时,刻意抬头多看了几眼论判席,才在众人的注视中
回到自的位置上,程小凤很是兴奋在他肩上拍了一记,道:
“行啊,阿智,你今年该不是又要拿两块木刻吧!”
卢智但笑不语,接过遗玉递上的茶水,他心里清楚,琴艺要拿木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比他技艺佳的大有人在,比他体悟这意境高的,也未尝没有。
果然,将近中午时,长孙娴一上场,便将前头的十几人全都压了去,评判席上甚至有人拍案称赞,若说卢智奏出了对酒当歌的肆意,那长孙娴便是奏出了对酒当歌及时行乐。
长孙娴一曲技压全场后,又试了三两人,钟鸣声便传来,这上午的比试算是结束了,排在长孙娴之后比试的那几人面色都不怎么好看,对比的作用的确强大,哪怕是第一个出场的陆骏驰,都没有他们这些紧挨在长孙大小姐后面弹奏的人倒霉,也许琴艺的最差,就要在他们几人中评出了。
梅楼上的祭酒站起身来,对其他评判示意后,便下楼去,亲自宣布了下午申时再继续。
兰楼上的魏王和吴王在东方佑话音落后,便率先离席。稍后,剩下的学生和大人们才起身,刚刚还安静的君子楼一下子热闹起来,都在评较着刚才那些人的表现。
程小凤伸了个懒腰,长孙娴的出色表现也算是意料中,“走,去寻我娘她们,上我家用饭去。”
卢智道:“你们先去前门等我。”说完他便朝着对面的梅楼大步走去。
程小凤问遗玉,“他去做什么?”
“不知道,咱们先走吧,看样子就要下雨了。”
屋外的天色阴阴的,空气中带着沉闷的气味,半点不似白日的模样,遗玉望了一眼那边楼上站着的几道人影,拉着程小风朝侧门走去,程小虎将最后一块干果丢进嘴里,拍拍手上的残屑,起身追上她们。
他们跟在一群学生后面走出兰楼,便见七八步外站着许多人,正向着从兰楼走下来的两道人影行礼,欲等他们离开后再走。
尽管并面挡着不少人,遗玉还是很容易从人缝中看见朝这边走过的两人,白衣玉冠的李恪脸上挂着笑,很是和蔼地看向一旁的学生,与他截然相反的,是一身绀青色锦衣,头戴镂雕金冠的李泰,目不斜视自顾自朝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