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玉走到花廊拐角坐下,从侍女递上来的鱼食盘子里捏了一把仍进小湖里,想通之后,一扫先前郁闷。
守住家里这一个,还用得着管那外面几十几百么。
正好李泰来洛阳头几日也有些事务要处理,听说高阳约了遗玉出去玩,交待两句,便由她去了。
第二天,遗玉被丫鬟叫了早起,她起床时,李泰还在床上躺着。
洗漱罢,更衣,天气渐暖,自扬州一行回来,她就让府里裁缝准备了不少半臂衫换穿。
一条深色的靛青荷裙束在里面,葱绿的窄袖,外搭一件浅蓝的半臂,梳上乐游譬,随意簿两支点翠,桂一条蓝珊瑚串子,衬她一身雪肌,便是同这春日里的暖阳一般,恰人,又稍带几分明艳,她眉眼一年随一年长开,从初时的俏丽,一点点多添了明媚。
“坐马车出门么?”
正摆弄着一只扭了金丝的镯子,遗玉拾起头,对着镜里头映出披散着头发的李泰人影,俏然一笑:“骑马呀。
李泰在遗玉身后坐下,边上几个伺候梳妆的丫鬟便识相地放下珠珠串串,退出去。
遗玉被他从身后一臂楼住腰,肩膀一沉,就听他低低的嗓音自耳边响起:“坐车去。”
瞧了一眼窗外清爽的天气,遗玉伸手从肩上拢了他一掬长发,拿梳子理顺。道:“今日天气好,不晒晒太阳未免可惜,这次出来不就是游玩么,京里有的人认得我,常出门麻烦,这洛阳城我总能一身轻松地到处走一走,再去坐马车,那我还不如待在家里呢。”李泰也瞟了一眼窗外天气,手掌贴在她柔软的小腹上按了按,道:“今日会下雨。”
遗玉撇嘴,“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昨晚天边那么大一块云彩,咱们在院子里坐那会儿我还指给你看了,你从哪看出来会下雨。”
“我说下雨,就会下雨。”
“哈哈,”遗玉轻笑出声,“你又不是雷公。”
说罢,趁着他不留神,拉开他圈在腰上的手掌,一哧溜从他怀里爬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朝门外面走。
“站住。”
遗玉听话顿足,扶着门框回头冲他眨眨眼:“我吃了早点到前庭去溜马,您再回床上躺会儿,不必惦记着我。也就是骑马会多给人瞧几眼,殿下该不至于这样小气吧。”话落,就见李泰微眯了他那双宝石珠子一样的眼睛,真怕搓了他火气,逮着不让她出门,遗玉暗吐了舌头。头也不回地一溜烟儿跑出去。
有,昨日那么一大群女人拐上门,连句解释都没,活该叫你也不爽快。
李泰见她跑没了影,犹豫了一下,便没追上去把她拎回来,就想着晚上怎么教训她,好让她明白明白,他到底是不是小气。吃罢早点,高阳就上门来接人,今日出去不摆排场,遗玉就带了性格沉稳的一华一人,和高阳并着两个随从,出了门。乌云十天半个月也难得被骑上一回,今日不但没耍脾气,十分配合。
几乎是遗玉捏着僵绳的手指刚刚动弹,就晓得要转要停,要快要慢,这股乖巧劲儿让遗玉御起马来得心应手,竟没有久未出马的生疏,直叫走在她一旁的高阳眼羡十分。
“这种混血的马种,一百匹也少见能有一匹出彩的,养出这么一匹黑骑来,更不知耗费多少人力,哼,我就知道四哥有门道,同他对了几回都不理我,却送给你这不懂马的,真叫浪费。”虽然两人和好,又口口叫着“四嫂”,但高阳的本性还是没变多大点儿,时而有一两句不照脸的话冒出来,遗玉只当是耳旁风。懒得同她较劲。
“六玩街”离王府有段距离,高阳带了一个领路的护院骑马走在前头,挑些行人少的大路,穿街走巷,约莫是有两刻钟,才到了地方。
路上行人渐多,人声也热闹起来,经过一道挂红绸镶彩漆的高大牌坊,听高阳说,前头便是六玩街了。
虽街上不乏女子穿行,也有骑马而过的年轻女子,但遗玉和高阳两人,论姿论貌,当是胜于常人一截,一个是橘中娇,一个是蓝里俏,既成一道风景,想当然是争引了路人侧目,酒馆茶楼上有的视线清楚的客人,摇着纸扇,转着酒杯,“啧啧”一两声叹响,当夸一句洛阳春好。
高阳还好,她是经常出来玩儿的,自恃比这群平民百姓身份高贵,一路扬着下巴睥睨过去,遗玉就是有些不习惯这洛阳城里人的热情,也很快便被街边的新鲜事物吸引去目光,不去在意旁人视线。
“到了,下马,咱们进去。”
鼻间刚有一股酒香熏来,停在一座两层高,修建气派的紫扶楼前,高阳喊了遗玉下马,将僵绳交给一名看马的侍从,拉了遗玉衣袖,就住门里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