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高阳一巴掌拍在案上,怪声道,“不会?我听卢俊说,你会的可多着呢,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给本宫面子!”
遗玉垂头暗自咬牙,心里把多嘴多舌的卢俊骂了几遍,方才消了火,她又不是受气包,虽然已经意识到这个社会制度的残酷,可被一个陌生人这样斥骂还是心头不爽的很。
“本宫现在就告诉你!你要么就给本宫赋诗一首,不然――你的两只手就都别要了!”
站在一旁看着高阳发火的杜若瑾微微皱起眉头,低声劝道:“高阳,不要这样。”而后又扭头对遗玉和声说:“卢小姐只需应个景便是,我画的是景,作诗确实不难,令兄才学甚高,小姐就不必自谦了。”
遗玉在心里纠结了一下,这怎么还和卢智有关系了,虽然是兄妹,可他才学好又不能代表自己才学也好行不,这不有卢俊那么个活生生的例子在么。
高阳压下面上的不快,长孙娴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皱眉瞥了一眼遗玉,倒了一杯酒递给高阳。
遗玉感觉到众人投放在自己身上似是嘲笑似是讽刺的眼神,心中更苦。
暗叹一口气,知道今晚自己若是不趁了高阳的意,恐怕下场会很惨,卢俊醉成那样,卢智又不知道去了哪里,眼下也只能靠自己了。
这么想着,遗玉脑袋轻扬,冲杜若瑾点了点头,才对高阳恭声道,“那小女就献丑了。”
话毕便转身朝那张红木高桌走去,两名宫娥早已将杜若瑾的画作重新平铺在了桌上,遗玉轻撩起衣袖,露出小半截白生生的藕臂,待要下笔,却听高阳的冷声再次传来:
“听卢俊把你说的只应天上有似的,本宫对你寄望可是很高,若是等下让本宫失望――哼!”
遗玉转身看向高阳那席,刚好对上这位公主殿下狠狠的一瞪,还有本来坐在柴天薇身边的杜若瑾,也不知何时换到了长孙娴的身边,两人正低头交谈着什么,时不时露出点点浅笑。
再扫视一圈满座的宾客,不少人脸上都挂了讥讽的笑容,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她仰头望了一眼天边的明月,想着尚在家中等候的卢氏,心中点点苦涩和无奈顿时消散开来。
她是不擅长作诗,现下也没吟诗作对的心情,可是她却没忘记自己上辈子是干什么的,既然让她赋诗,那她就好好赋一首给他们看!
第七十三章 只此一诗
夜间的凉风从曲江上徐徐吹来,红毯之上缭纱飞逸,满座宾客或笑或语,觥筹交错间殊不知又添几分醉意。
立在红木桌前的亭亭少女仿若未闻周边时而传来的嗤笑,专心致志地在纸上轻移素腕,轻启的朱唇间缓缓溢出几句模糊不清的碎言。
高阳正同柴天薇交头低语,讲到一些趣处,难免嬉笑一番,余光瞄见远处红毯上垂头书写的遗玉,脸上讥讽一闪,轻语道:“她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等下若是坏了表哥的画,我再给她好看。”
柴天薇听了她的话连连点头,侧目看着仍同长孙娴低语的杜如瑾,眉头微皱,扬声笑道:“若瑾哥哥同娴姐姐说什么呢,让我和表姐也听听可好?”
长孙娴但笑不语,倒是杜若瑾苦笑道,“还不是我那老毛病,前阵子娴妹帮着寻了些杂书,正商量着明日去取。”
柴天薇待要再问,却见高阳突然站了起来,回头一看,原是那刚才还在就案书写的少女已经停笔退到了一旁,任两名宫娥将那画卷再次拿起。
高阳眯着眼睛远远看去,冷声道,“卢小姐写这么半天,到让本宫等急了,这就念给咱们听听可好?”
众人目光皆向遗玉看去,不少人眼中讽意更浓,但见这正值金钗之年的少女轻声一应,却并没回身再看那画卷,而是有些怔仲地缓步走至宴尾台阶处,遥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曲江,浅浅吟道: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